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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唐雨霖抱著娃娃，繞著村子走了一圈。

烈日當(dāng)空，失去家園的男女老少們都哭喪著臉，死傷不大，卻還是哀號遍野。能積極應(yīng)對的，或收拾行李離開此地再尋生機(jī)，或四處搜刮可以吃可以用的東西。剩下那些自怨自艾，坐著等死。誰都不愿意多看這行蹤古怪的母女一眼。

“飛機(jī)嗚嗚嗚嗚地開來，砰砰砰的是不是？”懷裏的小女娃舞著雙手瞪著大眼睛，表情夸張地問道。

“嗯，是的哦！”唐雨霖很少接觸小孩，只會僵硬地應(yīng)著。

“飛機(jī)來啦，跑啦跑啦跑啦……這樣哦，是不是？”小女娃繼續(xù)用童稚的聲音在她耳邊說。

“是啊，跑啦跑啦跑啦的哦！”唐雨霖勉強(qiáng)笑著說。

這一路走，只有小女孩的聲音依然是那么脆，那么生氣。

真的要把這小女孩丟了嗎？

“媽媽，你想吃什么？”小女娃問，“你想吃什么呢？”

“我想吃什么？我不想吃什么啊。”也沒什么可以吃。

“你想吃番薯，是不是？”小女娃真誠地註視著她的眼睛說。

“我想吃番薯？是嗎？”她沒搞懂。

“嗯，詩詩想吃番薯。”小女娃撒嬌一般地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說。

原來“你”說的是她自己嗎？多么可愛的人稱錯亂。

唐雨霖忍不住笑了。

越笑越是悲戚起來。

把她扔下，她能活下去嗎？

她會哭喊到?jīng)]有力氣，然后啃著樹根渾身水腫地生生餓死嗎？

她會被撿了去當(dāng)牲口使用嗎？

她會被日本兵折磨死去嗎？

她會艱難長大了然后又被糟蹋掉嗎？

亂世啊，你怎么連一個小女孩兒的健康成長都保證不了？

你怎么連一個小生命都保護(hù)不了？

這樣想著，唐雨霖不知不覺濕了眼眶，不知不覺走到村尾偏僻的地方。

“詩詩。”她把小娃娃放在了地上，學(xué)著這小娃娃稱呼自己地那樣稱呼她，撫摸著她稚嫩的小臉說，“你在這裏等媽媽，媽媽很快就回來好么？”

“媽媽去哪裏？”小娃娃的黑眼仁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去找番薯，詩詩不是想吃番薯嗎？”唐雨霖一邊說，嘴唇一邊抖了起來。

我不是人。

她心裏默念著。

“詩詩又吃，媽媽又吃。”小娃娃信賴地笑著。

“嗯嗯，媽媽也吃。”唐雨霖連連點頭，轉(zhuǎn)過臉去準(zhǔn)備跑走，“等媽媽哦！”

她捂著臉，頭也不敢回就跑走了。一路跑，她一路不停地抹眼淚，眼前全是小女娃那張可愛的臉。

活下去，活下去。

只為自己活下去有什么意思？

大人都不能為小孩而奮斗，這個世界還有誰有責(zé)任保護(hù)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