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剛說完話，看了看我攥緊的拳頭，不以為然，就躺在床上抽煙了，我也不敢上前講理，只好一個人提著水壺去打水，這得熱水都得去自己打，水龍頭裏都是涼水，熱水房排起了長龍，一個個都在焦急的等待，排了半個小時，才打了半壺水，不過也夠我早上洗臉了。

回到宿舍，另外兩個人也回來了，一個叫小黑，人如其名，黑不溜秋的，個子還矮，有點像一只猴子，不曾說話先微笑，看著挺好打交道的，另一個叫麻桿，瘦的不行了，一米八的身高，一百斤都不到，正在巴結劉剛。

這的工友都不喜歡說真名字，應為誰也不知道會在這干多久，說了也沒用，索性就用外號跟別稱代替了，小黑給了我一只煙，本來不想抽，可是又覺得不好意思，老媽說過，出門在外要學會給別人面子，就學著小黑的樣子，把煙叼進嘴裏了。

“你是新來的吧？我干了一個多月了。”小黑靠在墻上，跟我聊著天，我點了點頭，第一次抽煙，有點嗆，小黑看我咳嗽，覺得有些好笑，上鋪的劉剛從上鋪下來了，當然照樣踩了我的床單。

我剛要說話，小黑沖我做了一個閉嘴的手勢，劉剛就出了宿舍，“你別理他，他上面有人，得罪不起。”說完話，還用手在床單上打了幾下，把剛才的腳印給打干凈了，搞的我心裏暖暖的，這是進廠以來，頭一次有人對我這么好。

“你干了一個月，咱們這工資咋樣？”我這會兒最關心的就是收入，來的時候，我也沒問嫂子收入的事。

“還行，頭三月都是基本工資，兩千，三個月后就可以拿到三千了，算上獎金一個月四千上下吧。”聽的我有些心動，好家伙，一個月頂上我家半年收入了，我可得好好干。

小黑突然眉頭一皺，看了眼我腳下的鞋子，一雙白色落伍的運動鞋，就是鞋面有點掉色，鞋帶也快斷了，用膠帶給綁上了，這還是上學那會學校運動會發的，雖說只值20塊，但是對我來說，不便宜了，這次來北京特意洗了洗穿來的。

“我說，那鞋子還是別穿了，在看看你這褲子，怎么還有補丁啊……”小黑指著我身上的衣服，一個個批評，我只好紅著臉笑笑，說穿舊的舒服。

“誰打的水，一壺都不到，洗個頭都不夠……”說這話正是劉剛，手裏面提著我的水壺，不用用，我那半壺水，讓他給用了，一旁的麻桿趕緊抱過來自己的水壺，“組長，你用我的，剛打的一壺，熱乎乎的。”

看著麻桿一臉的諂媚，劉剛樂了，說了句，會來事，就從身上掏出一個本子，說什么不用他值夜班了，原來劉剛是負責分配夜班的，一個廠區分為兩個車間，一個車間分成三個區，每個區分為三個組，一般工人的工作都是靠組長管理的，包括績效，安排值班，甚至計算獎金，所以對我們這普通工人來說，組長就是土皇帝了，掌握你的生殺大權了。

“組長，你用了我的熱水，我明天用什么洗臉？”我的話一出來，一旁的小黑就拉著我的衣角，讓我不要說話，可這會也已經晚了，劉剛突然臉色一變，瞪了我一眼，也不理我的話，直接從床上把我的床鋪扔到了走廊中央，“給老子滾，媽的，沒見過這么不上路的！一點小事跟我逼逼……”一旁的小黑趕緊陪笑道“組長，他今天剛來，你別這樣，有什么錯，都看他年輕不懂事的份上了，那個……你抽煙。”

劉剛接過小黑給他的玉溪，抽了一口，也不看我了，自己翻身上了上鋪，掏出手機聽起了歌，小黑幫著我，把床鋪抱了回去，重新整理好，我本想說聲謝謝，可是眼淚卻不爭氣的留了下來，前所未有的侮辱，上學的時候，家裏窮，人家買飯，我帶飯，人穿新衣，我舊衣，都沒有像今天這樣，讓我傷心。

隨著劉剛的呼嚕聲，宿舍關了燈，幾點睡的我記不清了，只註意到，枕頭在早上的時候，還是濕的。

“你們都是新人，換好工作服以后就來這個培訓室。”說這話的車間主任，我們二十幾個年輕人，都在一起換著藍色的工裝，都是均碼的，寬大的衣服在我的身上，顯得空空蕩蕩的，培訓室裏有，一個老工人先是給我們上了一節工作生產課，帶我們清楚工作過程中可能遇到的危險，一旁的工友小聲告訴我，如果在廠裏死了人，廠裏最多賠二十萬。

二十萬，我的天吶，這么多錢，真想不到我這條命，居然可以值這么多錢，內心中燃起了一個沖動，如果我能死在這裏，那我父親的醫藥費，弟弟的學費，甚至家裏也能起一棟像樣的房子了……

“王天成，你發什么呆呢！剛才我講的你聽見了沒？”車間主任一聲斷呵，讓我也回過神來了，只見面前不知道什么時候放好了一份安全責任計劃書，上面寫著出了意外后的理賠，以及救治。

培訓結束后，我們各自分到了組裏有，我是我a車間，一區二組的，組長就是劉剛了，我這個組，一共12個人，六個老人，六個新人，一對一的指導，直到完全可以獨立上工，十二個人，組長只負責分配工作，剩下的都是我們干的。

小黑負責帶我，把一些原材料，通過手動安裝，放進機器裏，就成了一個假陽具，在安上電池，就可以運到b車間來包裝了，倒是不費事，但是得時時操心，免得被飛快的機器打到，聽說已經有三個工人應為不小心，手指頭被削斷了一半，還有就是，如果是工人的不操心，產品損壞，是要從工資裏扣除的，一個產品賠償價是500塊。

我的天，一個月基本工資才2000，一個月賠4個就算白干了，我可得註意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