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年輕人真了不得啊，這才多大，就能站在那么大的領導跟前了？咱們的指揮長似乎還得聽人家的！”看著臺上的林樓，六建的工人們小聲嘀咕著，他一個年輕人站在一群中老年人中間，實在是太惹眼了。

“所以還是讀書好啊！讀了大學就能當干部，可比咱們靠力氣吃飯強多了。”不少人都流露出羨慕的眼神。

“對了，老趙你家孩子學習成績挺好，明年肯定能考上大學吧？等畢業之后要是回到咱們六建，那就是干部了！”有人看見林樓，就想到了別人家的孩子。

“說不準說不準，大學多難考啊，到時候還是得看運氣。”趙樹元雖然嘴上這么說，可眼睛已經樂得瞇起來了，這個孩子一向是他的驕傲。

“哼，當干部有啥好的，拿得沒我多，退休比我晚，你就算讓我當干部我也不干！”施工隊裏，一向和趙樹元不對付的周海原忍不住刺了一句。

沒經歷過這一年代的人聽到這話肯定會覺得詫異，啥，還有寧愿當工人都不愿意當干部？但是在眼下，卻是真事兒。

同一級別的工人比管理干部工資高，而且還有高溫補貼、施工補貼等額外收入，獎金也優先發放，明面上的收入比同級干部高不少；而且一線工人干到五十五歲就可以退休享福了，干部還得多干幾年。

這就導致了一種很奇葩的現象，不少優秀工人在接到轉為干部的任命后，往往都不愿意接受，非得找領導改回來，甚至有人走后門送禮把自己的干部身份改成工人，當然，等再過些年，他們都后悔了，又要想辦法改回來。

“小趙要是考了工科類大學，回來就算技術干部了吧？技術干部可比工人拿得還多，到那時候，工會那些老娘們肯定搶著給小趙介紹媳婦兒。”有人反駁道，如今技術干部確實比管理干部和工人收入都高，社會地位也高，高工相當于處級干部。

這是為了體現對一線工人和技術的尊敬，而到了日后，就是管理干部的天下了，一線工人和技術人員的地位大幅度下降，還真不好說這種變化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再高又能高多少，上大學純屬浪費時間，有這功夫多攢幾年工齡不好？到時候分啥都能拍在前面！”周海原為啥和趙樹元關系不好？就是因為兩家孩子一年出生，老被拿來做比較，偏偏他家孩子啥都比不過趙樹元的兒子。

現在周海原家孩子要考大學了，他家孩子只能走后門來工地上賣苦力，天天風吹日曬、吃苦受累的，周海原能不郁悶嗎？

他心裏當然清楚當干部的好處，天天坐在辦公室裏，風吹不著雨淋不到，夏天吹著電風扇，冬天有暖氣，穿得干干凈凈、整整齊齊，就連相親找對象都比別人吃香，但是兒子沒這個命啊，他就只能通過貶低干部來找一點安慰了。

幸好現如今工人的地位高、收入也高，他還能找到一些安慰，要是等到日后，他估計就更郁悶了。

趙樹元露出憨厚的笑容，他也不和周海原爭辯，到底哪個更好，大家伙兒心裏都明白著呢，就別再刺激周海原了。

記者圍著前面的領導咔嚓咔嚓拍照，將這一幕記錄下來，這些照片將會登上今晚或者明天早上的報紙；攝影師也忙碌著，這些畫面也會出現在晚上的新聞裏。

開工儀式結束，林樓和李蘭舟一起把貝聿銘和領導們送走，他自己則留了下來，現在雖然還處于挖坑打地基的階段，他的工作不是很多，可及時了解施工隊伍的技術水平、工作態度還是很有必要的。

現在李蘭舟也不敢小看他了，回來之后就給林樓介紹著工作安排，“咱們這個項目紅線內外施工用地狹窄，現場只能部分施工和辦公設施，生產、生活、管理用地只能見縫插針分散布置，生活區設在香山飯店的宿舍區，這裏要過段時間才會修建，現在先用著，將來再換地方。”

“這裏是主體工程的棄土場，可以平墊后作為模板、鋼筋加工、半成品加工和庫內外材料存儲，以及二包單位用地；攪拌站、水泥站、臨時鍋爐房還有臨時辦公場所分別安排在這裏、這裏還有這裏！您的辦公室就在技術組和材料組旁邊。”李蘭舟指著周圍說道。

“安排的挺合理，施工可是重體力活，工人們的營養一定要跟得上啊！”能不能吃好，是最影響施工進度的因素之一。

“這個肯定沒問題，每頓最少有一個葷菜，干體力活沒油水怎么行。”國家施工單位，在這方面還是有保障的。

指揮長工作繁忙，聊了一會兒，李蘭舟就去忙活了，林樓獨自在工地上四處參觀，所到之處，工人們都好奇地看著他。

換班休息的時候，周海原和兒子周小軍一起下工，坐在旁邊休息，林樓走了出去，給他們散了一波煙，然后和他們閑聊起來。

一開始，工人們還有點緊張，不過見林樓態度親切，說起工地上的葷段子來一點兒也不比他們差，于是漸漸放松，有說有笑起來。

“林工，你是哪個大學的？”周小軍問道，周海原看趙樹元不順眼，他和趙樹元的孩子卻是關系挺好的，也很羨慕那些學習好的孩子。

“清華大學建筑系的！”林樓的回答引起了一波不小的驚嘆。

“怪不得這么年輕就能和大領導站一塊呢！原來是清華的學生啊！”清華的名聲實在是太響亮了。

“對了，林工，你算是那個單位的？拿多少工資？”有人好奇地問道，這年頭并不忌諱談論工資，因為大家都差不多。

“我算是臨時給貝先生干活吧，能拿一百多塊！”林樓沒敢說月薪，直接換算成了日薪。

“一百多塊？比八級工的工資都高了！”你才多大年紀，就能拿八級工的工資？讀書真好啊！大家伙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