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雪幾欲迷人眼,凝晨的心中像是凍結(jié)了一層厚厚的冰,在風(fēng)雪中穿行,她的人如同她的心,冷的近乎麻木。
來不及撣去那一身濡白,一臉擔(dān)憂的她踏入潮濕陰暗的天牢,呼呼北風(fēng)透過小小的窗洞擠了進(jìn)來,刮在臉上刀割般的疼,她沒有遲疑地沿著狹長的過道繼續(xù)往里走,終于在幽暗的盡頭,緩緩?fù)W∧_步。
隔著緊鎖的柵欄,她看到了一身白衣的韓鄢,即使在這種不堪的環(huán)境中,那白色依舊白的耀眼,白的炫目。
韓鄢低著頭,專注地畫著什么,執(zhí)筆的手腕靈活的在絹上游走,烏發(fā)披散在肩垂至胸前,掩住半邊臉頰,也掩住臉上朦朧的笑意。他在畫些什么,又在想些什么,那份恬靜和柔和是凝晨從來沒有見過的。
他擱下筆,后退兩步,狹長的鳳目微微瞇起凝視片刻,唇邊的笑容逐漸擴(kuò)大,又提筆落款,這才滿意地將畫端在手中,如若珍寶般看了又看,絕美的容顏看向欄外的凝晨,笑容依然魅惑,眼中卻多了絲落寞。
“畫得怎樣?”
凝晨的目光從他的臉上移到他手中墨跡未干的素絹之上,心中一震,淚光乍現(xiàn)。畫中是一個翩翩美少年,一襲藍(lán)色深衣,一張俊秀容顏,一對慧黠卻充滿憤怒的眸子,栩栩如生,躍然紙上,落款題字:初相見。
“韓鄢……”她的聲音抑制不住的哽咽。
“還沒說畫得如何?”他執(zhí)拗地笑問。
凝晨沒有回答,反問道:“為何要做那些……荒唐事?”他可知道乍聽到他與后宮嬪妃廝混被太后捉奸在床時,她是多么震驚。他的生活一向不檢點(diǎn),在后宮之中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所有人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次,太后二話不說就將他打入天牢判了死刑,這樣的結(jié)果是所有人沒想到的,可也正因?yàn)槿绱耍@次想要走出天牢的機(jī)會微乎其微,甚至根本沒有機(jī)會。
韓鄢聽她這么說,不以為然地笑笑,“我一向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
凝晨的臉不自然地紅了,是啊,她又怎會不知,曾經(jīng)在永巷還親眼見過他上演的春宮圖,可是,“我總覺得,韓鄢不該是這樣的。”
“哦?那該是怎樣?”他的笑多了絲惡作劇般的戲謔。
他的笑卻讓凝晨莫名的心酸,娓娓說道:“我眼中的韓鄢囂張跋扈、不可一世,恃寵而驕、肆無忌憚,他孑然一身,無拘無束,他游戲人間卻厭倦塵世。他笑得時候藏著刀,怒的時候卻含著情,他很自負(fù),又很自卑,他總是在笑,可笑容背后,分明寫著孤寂,寫著悲哀……”
“丫頭--”他打斷她,臉上的笑容悉數(shù)斂去,“你以為你很了解我?”
凝晨搖搖頭,“不了解,所以才不明白你為什么總是做出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狹長的鳳目停留在她滿是擔(dān)憂的容顏上,深深凝望,“你在擔(dān)心我?”
凝晨沒有否認(rèn),幽幽說道:“韓鄢,淫亂后宮是要被凌遲的,為什么你可以鎮(zhèn)定自若、談笑風(fēng)生,你真的就不怕死嗎?”
“天寒地凍,你回去吧。”他忽然說道。
“我去求陛下,他一定會去向太后求情的。”
“丫頭,什么都別做,更不要讓陛下為難,事已至此,我是罪有應(yīng)得,你速速離去。”韓鄢轉(zhuǎn)過身不再看她。
凝晨無奈地走出牢房,卻又頓住腳步,“韓鄢,或許你不夠好,可……我不想你死。”
韓鄢迅速轉(zhuǎn)身,看著她纖細(xì)的身影漸漸遠(yuǎn)去,消失,如牢籠般冰冷的心卻異常溫暖,丫頭,有你這句話,足矣。
凝晨踏上宣室的臺階,心情無比凝重,記憶中,她上次這般躊躇是為了清月姑姑,這次卻是為了韓鄢。她不得不再次感嘆命運(yùn),那些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輪回,終了還是歸于原點(diǎn)。
下定決心走進(jìn)宣室,看到的卻是劉徹面窗而立的蕭索背影,那一刻她便知道,再無需多言,韓鄢若是被處死,最傷心的莫過于他。
“你去看過他了?”劉徹仿佛老了十歲的聲音傳入凝晨耳中時,她還是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
“是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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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宮瀲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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