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沈舒梨這幾年來第一次掉眼淚。
眼淚掉落在照片上蔓延開來, 將謝沽小時候的臉都蘸濕，變得模糊起來。
她伸出手指，將水漬撥開。
這是沈舒梨第一次看到謝沽小時候的照片, 跟普通街上撒丫子亂跑的小孩子一樣，一張軟乎乎的臉上洋溢著笑容, 兩團粉嫩的肉被他的嘴角頂起來，像一個粉團子一樣。
他穿著破舊不合身的衣服，原本藍色的外套經過反覆的清洗顏色以及變得渾濁, 上面的補丁像是猙獰的疤痕。
想起謝明源剛剛在車上說的話，沈舒梨實在很難想象謝沽的童年還會有這樣的笑容。
跟很多動畫片裏面不一樣, 那裏面的家庭總是溫馨的，不管多么貧窮，相依為命的母子總會相互守護。而謝沽卻是在母親的辱罵下一點點長大, 從小到大他被灌輸了太多負能量，他會不會覺得自己不該出生。
“你知道謝沽為什么叫謝沽嗎？”謝明源坐在車上的時候，在他嘴裏描述起謝沽的故事總是輕描淡寫, 但再平時的語言也難以掩蓋其背后的沈重。
沈舒梨從來沒想過這些，她楞楞地看著謝明源。
她那一刻甚至想, 如果謝沽從小不是接受這樣的對待，可能他也會和謝明源一樣——紈绔不羈, 瀟灑隨性, 想結婚就結婚, 想跟父親撒嬌就撒嬌。
“你好好品味品味這四個字。”謝明源說道。
“謝沽, 沽，沽名釣譽。”
“他連名字都是在諷刺我爸，都是他媽媽留給他的怨氣。”
謝明源字字擲地有聲。
其實當時謝勝知道謝沽這個名字的時候，皺了很久的眉頭, 也想過要替謝沽改名，改成跟謝明源一樣明字輩。
但謝沽不愿意，他寧愿一輩子背負著這個名字，提醒謝勝他年輕時候犯下的錯誤。
謝沽……謝沽……
沈舒梨從來沒去細想過這個名字的內涵。
看著沈舒梨楞住不說話，謝明源嘆了一口氣，感慨道：“你再聽聽你的名字，沈舒梨，多好聽啊，你不覺得你倆就連名字都畫風不一樣嗎？”
謝明源的話像是一把利刃直接擊中了沈舒梨的心臟。
此時沈舒梨的腦袋裏無數個名字掠過……
沈舒梨……謝明源……李紳……李妍……趙青靈……
他們每個人，都是美好家庭孕育出的孩子，都承載了這個家庭最美好的期望。
……
沈舒梨看著那張照片裏的謝沽。
又想起那個晚上，她從車裏拿出自己的那種照片，交到謝沽的手裏。照片上也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她對著鏡頭笑得開心，背后是學校的操場。
她又想起來昨天晚上謝明源的話……
“你覺得是謝沽自己想要走的這么悄無聲息嗎？他一個十幾歲的小孩能有這么大的本領，讓你們所有人都找不到他了？”謝明源繼續說道，“他為什么要走，我估計大家都已經猜出來是為什么了，只有你沈舒梨不知道。”
沈舒梨投過去疑惑的眼光。
她這幾年一直在怨恨著謝沽的不辭而別，可她真的從未深究過其中的原因。
最初她一心以為，是為了不讓謝沽成為謝明源繼承謝家的阻礙，是謝勝在為謝明源鋪路——可最后，這個龐大的系統卻又遞到了謝沽的手上。
“哎，我剛剛還在我爸面前說你聰明，你怎么不給我點面子啊。”謝明源叨念著，“你們這些高材生，說起那些幾個億的生意頭頭是道，怎么到了這種談情說愛的小事兒上，卻還不如我這個閑人。”
“難道……”聽到謝明源的話，沈舒梨心中緩緩升出一個答案，“——是因為我？”
沈舒梨的手指指向自己。
以前她可能還想不明白，但這次謝勝找她以后，她似乎意識到了……
謝明源笑了一聲，拍了拍手：“舒梨妹妹果然一點就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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