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很難。
生活會很難,如果你家裏有一個娘兩個弟弟一個妹妹一個老婆兩個孩子要吃飯;生活還會更難,如果除了養家糊口外你還想做一些事。
他妹子自打回家就成天泡在賬房裏擰著眉毛進出,家中度用打理的井井有條從來不短一分,跟外面人卻半厘不放的利嘴爭執。趙家二姑娘的潑烈本來就聲名遠揚,如此一來更沒人敢聘,看這架勢十有八九是真打算在家裏呆一輩子了。
他四弟還年幼,三弟性子卻大不一樣,穩重沈靜專愛鉆研書典,這世道兵荒馬亂的哪有讀書人的出路,他娘成日愁這孩子往后怎么進身,他就勸:“老三這不也挺好的嗎,咱趙家幾代沒個有墨水的,合該這輩出個相公?!?
——在讀到相公之前,他養了。
但不管怎么說他家裏還上下和順,比起韓令坤好了不知多少。
都知道趙匡胤和韓令坤是發小,兩人在人前也照常招呼,卻似乎并不十分親近。兩人雖然都是周帝的鄴都軍中出身,各自的圈子卻到底有些不同,韓令坤是從北面的成德軍中調去鄴都,因為早有軍功,周帝入京時就升到了鐵騎散員都虞候的顯位,與他父親同屬一部。
趙匡胤跟人交往很廣,好像只要他呆過的地方就跟什么三教九流的都能搭上些關系,卻出奇的從沒沾上過“結黨營私”的麻煩。他總很巧妙的把事情都控制在一個“范圍”內,不該碰的界線他絕對不會碰;就像跟軍中同竈的伙計們稱兄道弟你來我往都在可以被接受的范圍內,但要是這時就急不可耐的跟與他爹同僚的禁軍高層將官明目張膽的來往過密,不單是他找死,也是給他爹找死。
他是賭桌上的老手,他從來沒有失手過。都說他出千出到不要臉,或說他手氣其佳天官神護;沒人想聽怎么用眼睛去看用腦子去想和用手去做的過程,尤其沒人想聽到怎么下功夫花時間去輸,人們總想聽到一些“竅門”,其實世上的大部分事都沒有竅門。
說白了賭錢的道理很簡單:你知道自己的底子,你知道對手的底子;你敢壓敢揭,你揭開蓋子時不后悔;除了自己你不指責其他任何人或者任何事,你從自己和別人的每一次失手中學到一些;你知道什么時候可以輸,什么時候不能輸;你不搞砸最后一擲;并且上了桌你就不會跟你的同伙使絆,哪怕他偷了你老婆。
同時你也不跟偷了或者可能偷你老婆的人交底。
這些都是很簡單的常識,但人們總因為各種原因做不到,所以贏的人總是少數。
這些常識中最重要的是判斷出什么人絕對不會偷你老婆。天下你能放心的讓你老婆跟他孤男寡女獨處一室的不會超過兩個人,你必須知道是誰,這會讓你的生活容易很多。
從來沒人抓到過趙匡胤跟韓令坤來往密切的痕跡,韓令坤本來就是個很難抓到把柄的人,他在戰場上一點不含糊,私下性子卻一鍋漿糊一樣,不管什么人什么事,大多數時候總模棱兩可的打哈哈說好,眉間卻總是憂心忡忡。
憂心忡忡是應該的,攤上那么一個爹,換了誰都得憂心忡忡。
韓令坤的爹認準了他兒子在京城做官就應該日進斗金,三天兩頭叫人上他那兒要錢,一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好像國庫開在他兒子家的摸樣;老爺子長呆在西京見多了場面,花起錢來豪爽大氣毫不吝嗇。韓令坤每次回洛陽都能見到幾個他爹新納的比他小一輪的妾侍,開口稱呼時每每尷尬的面紅耳赤。他爹要是只養養小老婆吃吃喝喝嫖嫖賭賭到還算罷,誰知老頭子人老心不老膽氣干天,居然在宅裏造私曲準備釀了酒拿出去賣。過了快半個月韓令坤才知道這事,當時正是皇帝剛登基等著抓幾個典型,眼看查到了洛陽。他自己礙于身份不好插手,這樣的事也不敢跟外人說,就找到趙匡胤商量。趙匡胤聽說也楞了,兩人合計一番后他毫不猶豫的出面動用自己在地方上的關系硬把事情捂下去了,又親自回了趟洛陽用世侄兼朝廷僚吏的身份找老爺子連哄帶勸帶嚇的說了一道,總算讓他爹收了念頭毀了東西消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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