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瑞成旗袍店。

溫蕭看到蓬頭垢面就從樓上摸到店裏的楊格物時, 嚇了一跳：“你是被人揍了，還是被人揍了？”

楊格物指了指自己嘴，搖了搖手, 虛弱地抱住墻，活像下一秒就要力竭而倒。

“病了？說不出話？”

楊格物點點頭, 給自己倒了杯水, 牛一樣喝完, 大聲打了個嗝。

溫蕭上前探了這很少得病的追星少女的額頭，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不見楊瑞成, 便問：“師父呢？”

楊格物伸手指著大門，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演示走路的小人, 在空中比劃了個方形, 又比劃了一個喝的動作。

“哦, 師父去給你買藥了？”

楊格物猛點頭。

溫蕭想起昨天她在影棚看電影的環(huán)境，緩緩搖頭, 語重心長地說：“命運(yùn)中所有的饋贈, 都在暗中標(biāo)好了價格, 你看看，你貪圖人家免費電影看，今天就讓你喝鼻涕！”

面對這種交鋒, 楊格物的手勢和肢體動作已經(jīng)打不贏溫蕭, 她拼命從腫脹的喉嚨裏擠出破鑼般的嗓音，力圖自證：“你胡說！”

溫蕭看看時間已經(jīng)不早, 楊瑞成還沒回，便趕她上去：“格格巫, 你還是先回去躺著, 一會兒客人就該來量體了, 你這形象，嘖嘖，實在有礙觀瞻。等師父來了我給你弄點梨湯喝喝。”

前世她和楊格物并沒有太深的交情，這輩子一起耍的嘴皮，一起逛的街，前世都不曾發(fā)生過，那時她只覺得，可能因為小時候就沒了媽，楊瑞成把她寵得瘋瘋癲癲，每天只關(guān)心二次元世界的虛幻之物，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當(dāng)時只想踏踏實實過日子。

這一世因為有過女兒，她開始理解楊格物，這種寄托全在二次元的人，其實特別單純。

楊格物拖著虛弱的病體，蓬亂的腦袋，一步一回頭，一步一咳嗽，從后門上樓去。

溫蕭給安然打了個電話，把面談的時間，又往后延了兩天。

沒過一會兒，楊瑞成手上拎著藥袋子回來了，只見他眉間皺成川字，嘴角往下掛，一臉戒備地斜著眼瞟著自己身后。

溫蕭正想問怎么回事，從老爺子背后探出個滿頭卷發(fā)的腦袋，鼻孔通紅，嗓音嘶啞地問：“勞駕，我找一下格物。”

朱上心？

你知不知道在女生的爸爸面前，省略掉姓氏直呼其名，是很親密的行為？

已經(jīng)被時途打擊過眼光不行的溫蕭，看了眼像吃了shi的楊瑞成，疑惑地問：“楊格物病了，你來干嘛？”

朱上心舉著手裏一盒磁帶，抬起衣袖擦了擦紅紅的鼻子，說：“昨天晚上格物說她缺一盤磁帶，我這剛好有多的，給她送過來。哦，順便問一下李夢的旗袍什么時候好，我這排一下化妝師的安排，用不起全職化妝師了，只能請兼職的。”

楊瑞成往后翻了個白眼，清了清嗓子：“丫頭，你招待一下，我去送藥。”說完，瞥了一眼朱上心，給溫蕭留了個“快點打發(fā)走”的眼神。

楊格物幾乎沒有異性朋友，這仿佛天上掉下來的陌生男人，就像要拱他辛苦培植的白菜的豬，沒法不引起楊瑞成的警覺。

溫蕭打量著朱上心帶來的磁帶，覺得有必要念著淺薄的一點點師徒情誼，提醒他註意營銷和成本管理：“李夢的旗袍，應(yīng)該能在元旦前交貨。這筆訂單，我們應(yīng)該可以賺200，我分20利潤給你……不多，但是你積少成多嘛，回頭一樣，我這裏有想拍照的客人，介紹給你的話，你也一樣給我一成傭金。”

“好說。”朱上心抽了抽鼻子，“你有認(rèn)識的化妝師嗎？要便宜點的。”

化妝師？

不認(rèn)識，但比化妝師厲害的畫皮大師，倒認(rèn)識一個。

溫蕭靈機(jī)一動：“格物化妝很不錯的，你可以跟她聊聊。還有，你把我那套旗袍的照片，洗一張出來吧，放我們店裏做廣告。”

追星少女這么多年花掉的錢，除了偶像周邊，大概就是化妝品了，她要是晚生個三十年，抖音頭部化妝主播必須有她一席之地，仿妝相像的程度，也就媽不認(rèn)吧。

朱上心果然眼神一亮，仿佛身上的病都輕了幾分：“太好了，過兩天我哥們兒會給我?guī)d機(jī)過來，雅楠和黑虎的cd我都弄到了，你讓她來我這聽啊。我得先走了，去醫(yī)院看看配點藥去。”說著，他又擤了擤鼻子，遲疑地問，“那……洗了放你們店裏的相片，也是我出？”

你說呢？給你做廣告。

溫蕭也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等等，還約下回？

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他腦子缺根筋，還是這該死的天生撩妹技能buff滿格。

楊瑞成送完藥下樓來時，見那個奇裝異服的男孩子已經(jīng)走了，臉色稍好了一些。

但他坐在工作臺前，緩了好半天才開始動手做旗袍，溫蕭看他張了好幾次口，便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師父，朱上心和格物只是興趣相投而已，他們兩人應(yīng)該暫時還沒有那方面意思。”

她瞧著他的神色，并沒有因為這一句解釋而松弛，便突發(fā)奇想般補(bǔ)充，“不過，您要是不反對格物姐談戀愛，我覺得朱上心是個不錯的人選，至少能和格物姐聊得到一起。師父，還記得您當(dāng)時跟我說的話嗎？您說，過日子最重要的是心齊，我覺得放在格物這兒，就是能有共同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