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撞
程翊接到她電話的時候，已經(jīng)上了樓。他看一眼屏幕，笑意深深淺淺：“怎么了？”
“我在外面呢，回來可能會晚一點(diǎn)了。”
他開門進(jìn)了屋，用肩膀和耳朵夾著手機(jī)，一邊從飲水機(jī)裏接了一杯水，這才坐到沙發(fā)上喝水。他說：“你干嘛去了？”
那邊咯咯地笑聲傳過來：“沒干嘛，回來再跟你說。你慢點(diǎn)喝水，別嗆著。”
他手指無意識的上下劃著手機(jī)的側(cè)邊，含笑說：“好，我在家等你。”
“嗯。”
單熠掛了電話，后座上坐的大姐羨慕的說：“是你丈夫？你們感情真好。”
單熠眼角彎彎，從后視鏡裏面看著她說：“還不是，我們還沒有結(jié)婚。”
大姐滿臉悵惘：“我以前和永南也是有過感情的，后來越過越艱難，什么感情，后來也就慢慢淡了，到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她眼睛看向身旁大睜著眼睛的成成，手溫存眷戀的撫摸他的頭：“成成懂事，什么也不說，就是委屈了他了。”
單熠笑了一下，“都會好起來的。”
大姐沒再說話，她的有些渾濁的眼睛看向窗外。車窗開了一條縫，冷風(fēng)從外面灌進(jìn)來，她灰白色的發(fā)絲上仿佛也沾了許多惆悵。
單熠輕輕按下了窗子，舒口氣想想，也許身旁年幼的孩子，就是她這一生最后的希冀。
程翊出去買好了菜，做了一桌飯。
接下來他要面對的不知道是些什么，這樣安靜溫馨的日子，他想和她兩個人一起細(xì)細(xì)嘗怠。
他把菜熱第三遍的時候，墻上的掛鐘已經(jīng)指向十點(diǎn)十分了。門鈴響，他起身去開門，“你可算回來了。”
來人是李彥天。
他惻惻笑：“和女朋友一起住？”
程翊只驚訝了一秒鐘，很快從容下來：“不是女朋友。這么晚了，您快裏面坐。”
李彥天背著雙手慢悠悠踱進(jìn)去，看見桌子上的菜，他悵然道：“好久沒有吃過你做的菜了，以前聚會時，你經(jīng)常做給我們吃。”
程翊拉開椅子笑：“是嗎？那您快坐，我剛熱好的菜，趁熱吃吧。”
李彥天不客氣的坐下來，審視了一遍房子裏的陳設(shè)，靠著椅背說：“不錯不錯，你的新房裝修好了，我一直忙的沒有時間過來看看，總算今天得了空兒，我就轉(zhuǎn)過來了。”
“以前讓您過來坐，您總是忙。”程翊給他布菜：“您嘗嘗，上好的東湖蟹，我今天特意買的。”
李彥天吃了兩口就放下筷子，陰晴不定的看著程翊。
程翊面不改色的吃著菜，說：“您有什么話想說您就說吧，這兒就咱，沒外人。”
李彥天呵呵一聲給笑了：“你還知道我啊？我還以為你都把我給忘了。”
“哪敢？您的恩情，我一輩子不敢忘記。”
“那我們今天就把話挑開了說，這件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李彥天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兒子不能等了。”他又補(bǔ)充道。
程翊停下夾菜的手，抬起眼皮說：“您的兒子兩年前就已經(jīng)走了，您可能是忘記了。”
李彥天倏忽一下站起來，臉色煞白，聲色俱厲：“我兒子還活著！你胡說什么！程翊，你不要以為我那你就沒辦法了，我告訴你，我有一百種辦法可以讓你生不如死！”
他很胖，生氣的時有一段時間是氣喘吁吁地，眼球朝著眼角滾動。以程翊的角度，剛好能看見他全是眼白的眼睛，不停抽搐聳拉著。
敲門聲再一次響起，兩個人都安靜下來。
程翊扭頭看了一眼李彥天，后者猙獰的笑著，“你去啊，怎么不去？”
程翊打開了門。
單熠邊往進(jìn)走邊笑著說：“你開門怎么這么慢……”話沒說完，因為她看見了近乎猙獰的李彥天。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攀上程翊的手臂，仰頭問：“他怎么在這裏？”
程翊沒有回答，松手關(guān)上了門。
李彥天桀桀笑著：“程翊，你說要是那些受害者家屬知道這次案件的主審警官，竟然和案件的嫌疑人在一起了，他們會怎么想？”
程翊一言不發(fā)牽著單熠坐在椅子上，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塵：“您這是在威脅我嗎？”
“如果是呢？”李彥天窮追不舍。
“那么我們以后就扯平了，我不再欠你的，”他猛地睜開眼睛，銳利的看向李彥天：“到時候，你就別再說我不講情面。”
李彥天臉上的肌肉神經(jīng)質(zhì)的抽動著，牙齒咯咯作響：“好啊，好啊！”
一連兩聲，單熠有一瞬間覺得，眼前這個人，他不是操縱權(quán)力的上位者，而僅僅是一個生活的失敗者。
李彥天打開了門的一瞬間，程翊說：“李局，您的兒子沒了，對不起，節(jié)哀。”
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巨大的關(guān)門聲縈繞在剩下的兩人之間，格外沈重。
過了很久，程翊起身往垃圾桶裏倒菜，單熠抓住他的手不讓他動：“別倒，我還沒吃飯。”
他疲倦的說：“我重新給你做吧，不吃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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