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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1 / 2）

所有入職“同舟”的新人都會被問到同一個問題——

“你覺得我們公司的名字有什么含義？”

從前起步艱難，沒有幾個藝人敢把前途賭在林驚曇身上，他只能一磚一瓦、赤手空拳地苦干，往往是在忙得頭都抬不起來的間隙親自面試，但無論多忙，他都不會忘記提出這個問題。

也正是這個問題，幫他招攬到了如今麾下干將，令“同舟”由名不見經(jīng)傳的公關(guān)事務(wù)所躍升為業(yè)內(nèi)頂級的綜合經(jīng)紀公司，甚至能與行業(yè)龍頭“鼎聲”遙相對峙。

現(xiàn)在他很少親自提問，但他的高徒們紛紛繼承了老師的喜好，面試新人時還是會特意問一句，以驗證對方是否可造之材。

林驚曇隔著落地窗，笑微微註視著會議廳內(nèi)的二人，他的高徒、如今“同舟”明面上的主理人甘棠正在面試這一批校招裏最被看好的一位青年：“隨便說說看你的意見，不用緊張。”

青年明顯沒有太相信面試官所謂的“隨便”，深吸一口氣，謹慎地思考后作答道：“對于我們這個行業(yè)而言，我的想法可能和標準答案不太一樣——”

甘棠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不用說套話，這個行業(yè)沒有標準答案，如果你追求安穩(wěn)，最好現(xiàn)在就走人。”

甘棠染白金色短發(fā)，一身寶藍色香奈兒套裝，對客戶熱情微笑時紅唇如玫瑰，此刻眼神凝凍后，又像一位來不及抹去唇角血色的女戰(zhàn)士。

作為公關(guān)及經(jīng)紀人行業(yè)的佼佼者，她毫無疑義地信奉壓力教育，尤其是對待看重的好苗子。

好在年輕人沒有被她嚇到，大概是“同舟”從絕境中一路逆行的傳奇名聲在外，讓他深深領(lǐng)悟到這家公司的內(nèi)幕只能對“自己人”敞開，面試官越是對你彬彬有禮，你越是有可能在第一輪被涮掉。

如果說名利場中信息就是權(quán)力，那么信任就是最昂貴的硬通貨，無怪乎這些經(jīng)紀公司會變得像一個又一個遠古的秘密結(jié)社，用隱私結(jié)盟，用牢不可破的信息繭房為大眾編織美夢，在夢裏，每位愛人都忠貞，每位英雄身后都沒有陰影。

面對尖銳的甘棠，年輕人看起來反而更加自信，微笑道：“我們和藝人以及公眾之間的關(guān)系，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甘棠目露欣賞，這小子很能隨機應(yīng)變，看起來抗壓性不錯：“很好。對藝人我們一向是講‘同舟共濟’，然而大家都知道事情沒有這么簡單，圈子裏風(fēng)向隨時會變，大家坐一條船，既是合作也是互相制衡，好聚好散便罷，推我下水，你也一樣濕透——”

她點了根煙，笑道：“永遠不要忘記你真正的客戶是誰，是那片看不清深淺的汪洋。”

說罷，甘棠叼著煙起身同對方握手：“歡迎你正式入職，去人事部報道一下，今天就來上工，我們永遠缺人。”

浮華永不眠，這話是真的。

年輕人面露剎那喜色，瞬間壓住，看起來十分沈穩(wěn)，只是忍不住看了看桌上“禁止吸煙”的牌子，眼神略有猶疑。

甘棠忍不住大笑，一抬手推翻了那塊牌子：“這也是測試的一環(huán)。”

她點了點年輕人：“我入職時林老師告訴過我?guī)拙湓挘F(xiàn)在我也教給你。如果你深入了解過我們的客戶，就會發(fā)現(xiàn)也許天王名不符實，也許巨星唱歌走調(diào)，但在搞砸自己的事業(yè)這方面，他們可個個都是災(zāi)難藝術(shù)家。”

“你會遇到包括但不限于以下的種種問題：家暴、出軌、嗑藥、酗酒、車禍、詐騙、潛規(guī)則，你會發(fā)現(xiàn)很多才華洋溢的客戶粗暴、無知、虛榮，而且通常無可救藥地自戀，說謊話極流利，鼻子還不會像童話中一樣變長。”

甘棠眼前恍惚浮現(xiàn)出林驚曇平靜對自己說出這段話時的模樣，但她還沒能達到老師那處變不驚的境界，講出來仍帶著騰騰殺氣：“而你只應(yīng)當、也只能對他們的事業(yè)負責(zé)，哪怕他們殺了人你都得幫著埋尸，還得知道怎么教客戶對律師說謊。所以——下次再看到客戶在不該抽煙的場合抽煙，要么藏起警示牌，要么掐掉煙，別表露出你的個人情緒，這對工作沒有半點好處。“

說罷，甘棠深吸一口指尖纖長的女士香煙，揮手趕人：“你可以走了。”

年輕人已經(jīng)聽得怔住，聞言連忙微微欠身，臨走時不忘將抽煙警示牌順手放進了懷裏，甘棠忍不住笑出聲來，望向窗外旁觀的林驚曇：“這小子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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