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生,有過窮困潦倒,享過金玉繁華,窮鄉僻壤非她所愿,挽香樓苑難以托身;她遭過白眼,也受貴人幫扶;她抹掉了紅袖的影子,如今……
門外響起雜亂的腳步,琵琶倒在火光中,“錚”地一聲琴弦盡斷,點點紅梅在其上綻開。
……短短數月,又親手殺死了花不與。
今夜註定無眠,挽香樓失火,皇宮內也亂作一團。
起先守夜的宮人半夜發現寢殿空無一人,尋遍了整個東宮都沒能找到太子的蹤影,之后便是晏謹貼身侍奉的小太監傳話回來,說太子殿下被壓到了挽香樓倒塌的房梁下。一群人驚慌失措地趕到挽香樓時,火早就滅了,晏謹也滿身黑灰地被挖了出來,只是早已沒了氣息。
天快亮時,故岑得到消息,急忙趕過來通知晏諳,推開門竟發現王爺就坐在桌邊,衣裳沒解,案上的蠟燭燃到了底,只剩下燭臺內凝固的蠟淚。
他微訝道:“王爺一夜沒睡嗎?”
“京城就要變天了,”晏諳在故岑推門前便知道事已經成了,他扯了扯嘴角,“孔令行千算萬算也沒料到一覺醒來,竟是這樣變了天吧。”
“消息傳進了皇宮,也驚動了皇上,”故岑說,“丞相急遞了帖子,進宮見皇后去了。”
皇后驚聞噩耗時還滿是不信,直到見到了晏謹被抬回來的尸體才徹底陷入了崩潰,抱著尸首不允許宮人入殮,最后哭昏過去才被送回宮。孔令行到時皇后已經醒了,發了瘋要去見太子,宮人跪了一地。
孔令行讓宮人全部退下,耐著性子勸慰半晌,見皇后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冷下臉喝道:“夠了!沒了太子,你也還是大啟的皇后,別失了身份!”
“身份?”皇后呆呆地望著孔令行,前后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她已經憔悴地仿佛變了個人,全然瞧不出平日裏半點威儀。
“兄長,什么身份?沒了謹兒,我還有什么身份?!”她嘶聲沖孔令行吼,“你以為我不知道嗎?皇上下旨,秘不發喪!謹兒貴為儲君,連一場風風光光的喪儀都不能有!那個教唆謹兒跑出宮的奴才竟然只是被亂棍打死,他竟然只是被亂棍打死!”
“皇上為什么下旨秘不發喪?!”孔令行額角青筋暴跳,“挽香樓昨晚才死了一個人,那么多人都看著,這個時候舉辦喪儀,是要昭告天下堂堂太子被暗殺在青樓裏嗎?簡直是聞所未聞的丑聞!還有,他是被奴才教唆出宮的嗎?那是皇上保全最后一點皇家顏面的借口!分明是他自己貪戀美色,只是一個花魁便被勾引得不知輕重,是你平日裏太過溺愛,才將他寵成這副不知天高地厚、肆意妄為的模樣!
“我警告過他多少次,朝局動蕩不要輕舉妄動,他什么時候聽過?我告訴過你多少次,管好太子,皇后,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
皇后幾乎被吼蒙了,掛在面頰上的淚水還沒有干,她也顧不上什么禮儀規矩了,撲上去拽著孔令行的衣袖,“……皇兄,謹兒是遭了誰的算計、被何人所害?”
賢妃也被從睡夢中驚醒,第一件事就是到偏殿去看懷王妃留下的小世子是否安好,見晏曦安安穩穩地睡在襁褓中,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下來。
“太子死得太過蹊蹺。”賢妃和身邊的宮人說。接連痛失一雙兒女,若非還有晏曦在她膝下需要她庇佑,賢妃險些就經受不住這樣的打擊,隨兄妹兩個去了。
“聽說,確實不是巧合。”
賢妃抬眸,聽宮人說道:“許院正去驗過尸,太子是死于頸上的那道致命傷,而且也有人看到,血染紅蓮,死后焚尸,是紅蓮教的殺人手法。”
作為院正的徒弟,許太醫雖然年輕,但醫術絕佳,加之又曾在洹州府的疫病中立過功,是以太醫院院正告老還鄉之后,便由他接任了院正一職。略一思索,賢妃道:“你現在就去將許太醫叫來,就說本宮憂思過度,難眠傷神,勞他親自跑一趟。”
宮人沒有多問,應聲去了。
賢妃望向窗外,天光微明。
讓另一個母親也嘗嘗喪子之痛是什么滋味,這樣的話或許太過惡毒,可是皇后,你難道就能保證謙兒的死,跟你們孔家半點關系都沒有。
作者有話說:
晏諳設的局,還有皦玉算出的那個將死之人是太子呀,不過我看評論區好像沒人猜到晏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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