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聞緹的笑有一瞬間凝固在臉上，她憶起柳氏那張清傲的秀麗面容，憶起柳氏手下人揣著謹(jǐn)小慎微的態(tài)度絕不敢提起的那個禁忌之詞。
在恍惚之中，柳氏的臉與老婦的臉有一刻重合，可最終柳氏嬌媚的臉幻化成泡影，只留下眼前婦人滿布溝壑的滄桑臉龐。
她情不自禁地握住婦人的雙手，放柔聲線，生怕再次讓婦人想起傷心事:“大娘不要介懷，你的小娘子定然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活得好好的，所以大娘也要好好保重身體才是。”
她見婦人的神情有所緩和，忙尋了另一個話頭:“大娘，你的傷又是怎么回事？”
婦人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傷口，松一口氣后重新掛上一抹虛弱的笑:“我習(xí)慣去華云觀后山那邊采藥，不慎被鋸草割了。”
“采藥？”孟聞緹歪頭疑惑。
“啊……后山那邊長了許多可以用來止血的藥草，像我們這樣的人啊，偶爾也會去那邊采藥以便不時之需。”
婦人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雙手從孟聞緹掌中抽出，身體向后挪了半尺距離:“所以姑娘也不用費心送藥來了，這點小傷，我還是能應(yīng)付的。”
這話聽上去沒什么奇怪的地方，孟聞緹卻聽出來不一樣的意味，她將眉目舒展，故作驚訝:“大娘難道懂醫(yī)嗎？”
婦人略有遲疑地點點頭:“略知一二。”
孟聞緹若有所思，想著自己在這兒待的時間不短了，忙起身準(zhǔn)備離去:“既然如此，那大娘好好照顧自己。這帕子是大娘幫我撿到的，作為謝禮，我便將帕子轉(zhuǎn)贈給大娘了。”
言盡于此，她也深知不宜久留，抬腳就要離開后院，卻又被婦人喊住。
婦人溫柔地看著她，福了一禮:“姑娘仁心，我不敢忘。不過往后姑娘若是再上華云觀，盡量避著矮叢，春日蛇鼠覆蘇，難免會驚了姑娘。”
孟聞緹含笑謝過之后匆匆離去，婦人看著她遠(yuǎn)去的背影，眼中的溫柔也逐漸褪去，漫上了化不開的悲哀。
她避開眾人，悄悄躲進(jìn)了一方無人的偏僻角落，手伸進(jìn)裏衣的兜裏摸索一番，顫抖著手掏出一串佛珠串。
這串佛珠串看起來并不珍貴，也是有些年歲的模樣。與她手腕上的佛珠串一般無二。
她突然捂住嘴，緩緩蹲下身來，泣不成聲。
離開華云觀后院的孟聞緹快步回到自己廂房內(nèi)，女使早已經(jīng)在那裏等候多時。
她趕緊關(guān)緊房門，急切地走向女使，唯恐自己誤了時辰:“女使姐姐，你可打聽到了什么？”
女使恭敬地行了一個禮，低聲把自己所獲得的情報悉數(shù)告知孟聞緹。
婦人本姓吳，原是朔城人，曾經(jīng)在華云城一家頗富貴的人家當(dāng)過頭等婢女。可數(shù)十年前不知出了什么事，吳大娘被賜予數(shù)兩白銀遣送回朔城，再之后大瑜割讓朔城，吳娘子散盡家財又逃到岐州華云城，過起了顛沛流離的生活。
據(jù)說，被遣送回朔城的吳娘子并未婚嫁。
漣娘聽完這話，覺得事情十分蹊蹺，厲聲反駁:“怎么可能？吳大娘說自己有個女兒的，難不成是在人家伺候人的時候生下的？”
她才說完，突然意識到什么，立刻住了嘴，一臉驚恐地看著孟聞緹:“莫非真是吳娘子在做婢女的時候生下了一個孩子？”
孟聞緹只是擰著眉頭看了漣娘一眼，沒有接話。
如果當(dāng)初吳大娘被遣出華云城，為何從朔城逃出來的時候沒有去往綏州，而是重新選擇岐州華云城呢？
她是想做什么？亦或者，她是想找什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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