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商量秘事
沈寂了許久的靈棲今日終于迎來了第一位熟客——清風(fēng)。
不同與往日裏的嬉皮笑臉沒個正經(jīng)模樣兒，他一進門，便已微低著頭朝我沈聲吩咐道，“若丫頭，把門窗都關(guān)嚴(yán)實了，我尋你們跑堂的有話要說。”
“是。”見清風(fēng)他眉目凝重，顯然是尋小黑有要事相商。十有八九，便是那覆國之事。
我一時間猜不透他口中即將要披露出的消息好壞，但此時卻也不敢馬虎，應(yīng)了一聲后便急急奔走關(guān)上了四周的門窗，末了又還是覺得不甚放心，干脆把二三樓的門窗也統(tǒng)統(tǒng)給關(guān)了個嚴(yán)密齊全。
下樓時他們已然在絮聲談話，我沏了一壺茉莉香片，又低著頭為他們滿上。
清風(fēng)霍然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有意無意地止住了口中的話頭，看神情似是有些猶豫。
我正手足無措間，小黑倒是一派淡然地抬起眼來，抬起手理所當(dāng)然地拉我在他旁邊坐下，又將眼前一盞香氣四溢的清茶輕緩?fù)浦廖颐媲埃餮Y暗裏間已然表明了他的立場，待清風(fēng)面上終于露出了然的神情時，小黑這才頷首，淡聲挑明道，“無礙，我與阿若之間無需隱瞞，先生請放心。”
清風(fēng)這才輕咳了一聲，繼續(xù)說道，“在下自三年前奉殿下所托后，便日日夜觀天象，北落星與紫微星逐漸暗淡無光，昨夜更已齊齊顯現(xiàn)了傾頹之勢，民間有謠言四起，說是當(dāng)今國主名不正言不順，才惹得天象有異。”停頓了一霎，他又舒開眼角笑道，“也虧得姜玉那個老賊整日沈湎于聲色犬馬，不然也不會有那么容易被推翻。”
三年前？……原來小黑三年前便已然一步步籌劃好了，我卻全然沒有發(fā)覺。
“明日午時三刻，便是天狗吞日之時，那時勢必民心大亂，動蕩無主，若是能及時加以撫慰，必當(dāng)如有神助。”說到此，清風(fēng)驀地壓低了聲音，站起身來離開了座位，掀開下擺在小黑面前伏身拜下，略顯嘶啞的聲線在一片幽靜的黑暗中顯得冷厲異常，“殿下，姜玉氣數(shù)已盡。這個王朝，氣數(shù)已盡。”
言下之意，已挑得分明。
我手中捧著的成窯五彩小蓋鐘陡然一陣輕顫，濺出了一滴滾燙的茶水在手背之上。我低呼一聲，“砰”的一聲重重地放下了端著的茶盞。清風(fēng)和小黑的目光一時間都投向我來，帶著幾分疑惑。
小黑擰了擰眉，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扶起清風(fēng)之后，便將手心輕輕地覆蓋在我被燙紅了一片的手背上，望向我的目光和煦。
我此時正在心神不寧之中，然而此時聽到問話，卻不得不裝若無其事地朝他笑笑，吶吶道，“這么急？”
“此次天狗吞日之異象至多維持兩個時辰，我們可用的時間緊迫，刻不容緩，”他看向我，墨黑如淵的眼眸裏隱約有一種名喚“野心”的光芒毫不掩飾地跳躍著，不消一霎，便已承凌云之勢，“阿若，當(dāng)今形勢如此，一時之差，便是成王敗寇之別。”
“嗯，”我低下了頭，輕聲道，“沒事的，我懂。”
我都懂的……然而，卻無論如何都說服不了心中翻騰而起的失落感。
清風(fēng)也是個心思乖覺兒的，見話已然說完，便已然起身拱手告辭，剛走到靈棲外頭，便又重新恢覆了原來那般懶散無賴的模樣，臨行前還暗暗指了指小黑的方向，又朝我促狹地擠了擠眼，頗有“孺子可教也”的得意之感。
我正兀自晃著神，然而忽然想到了什么，趕忙跳起身來追了出去，然而走到門口又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折返回來，提上了一壺好酒，落下了一句，“小黑，我去送送瘋子……啊，不對，清風(fēng)先生！”
清風(fēng)尚未走遠(yuǎn)，依舊是一襲松松垮垮的桃紅云錦紋長袍，一側(cè)的袖子幾乎要拖到地上去，腰間配著流光溢彩的華鬘，走路姿勢大搖大擺，仿佛要橫行天下。以前總認(rèn)為他僅僅是個四處招搖撞騙舌燦蓮花的算命先生，然而此時才真正明曉，他浮夸輕佻的外表下，居然有那般厲害的本事。
我邁著小短腿，氣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清風(fēng)先生……”
“哎，打住！”他豎起食指封住了我的嘴，作勢糾結(jié)起了一雙濃眉來，“若丫頭你還是照往常喚我瘋子吧，這一口一個先生的，剛開始好聽，之后聽著怪別扭。”
我提了提手上的酒壺，“我來給你送酒的，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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