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寫題到三點,隔天困到睜不開眼,中午沒去排練室,倒頭就睡,醒來時教室安靜到只有翻頁聲。
他腦袋一動,看向左前方,視線還有些模糊,只看見陶靜安趴在桌上午睡。
陶靜安這學期沒再去圖書館,爭分奪秒地看書,她請過一周假,回來后總是凝眉,話比往常也少。他故意讓她碰倒自己手里的飲料,想跟她說話,想給她買檸檬水,但沒能成功,反而耽誤了她的時間。這事兒做得很他媽蠢。
視野里有什么在動,他揉了揉眼睛,坐了起來。是陶靜安的同桌醒了,起初活動手臂,然后停下動作,視線落在旁邊人身上,好一會兒都沒有挪開,他又趴了回去,這回和陶靜安面對面。
沈西淮站了起來,轉身出門之前,看見趴著的人顫了顫肩膀,是沖旁邊仍在睡覺的人笑了。
他很少注意陶靜安的同桌,但這并不是他第一次看見他笑。
那幾天的作業多到荒唐,陶靜安的同桌放棄做眼保健操,埋頭寫題,中途也抬起頭看向旁邊的人,大概笑出了聲,以致于陶靜安停手睜眼,茫然地回頭看他,兩人說了句什么,一起笑了起來。
不久前在校外的炒肝店,那把傘是陶靜安的同桌臨時買的,很小,大半都打在陶靜安身上,中途陶靜安被人不小心撞了下,同桌扶住她時,兩人面對面笑了。
藝術節當天,淮清再次下起了雨。
這場雨下得過于應景,沈西淮站在場邊候場,手心莫名出起了汗。他并不是第一次表演,卻是在陶靜安面前第一次表演。樂隊成員們還在練習,他撥弄著貝斯,時間慢到像是可以聽見聲音。
陶靜安上場時臺下響起一陣掌聲,她穿白色長裙,低頭調整琴凳,烏黑的發絲落到一側,露出修長脖頸。
她回頭掃了眼臺下,在某個方向一定,然后轉回頭去,手指落去琴鍵上。
雨夜,肖邦的《雨滴》,和臺上恬靜的人。
是一場時而安靜時而急躁的雨,打在植物上,充沛得快要飽脹起來。
沈西淮忘了眨眼,連呼吸也不敢,周邊事物消失不見,只那一束燈光灑落在她肩頭,像是雨滴,隨著她的動作在肩頭輕輕跳躍。
最后一個琴音落下,掌聲之外是身后大為感嘆的梁逢君,沈西淮仍一動未動,看見陶靜安拂著裙尾站起來,向臺下鞠躬后視線一定,伸手招了幾下。
他順著方向看過去,在一眾坐著的觀眾當中有人站了起來,手里拿一只手機錄影,然后抬起頭,沖臺上的人笑了笑。
肩上忽地一重,沈西淮回頭,梁逢君喊他給身后即將上臺的人讓路,他往旁邊退,身后程前說后悔剛才沒把鋼琴美女錄下來,蘇津皖則說她錄了后半段。
他低頭去看身前的貝斯,今天剛從家里背來,更像是多此一舉。
沒時間換,就這樣直接上了臺。
視線往兩邊掃,沒看見人,再看往臺下,剛才那個方向的人似乎也已經不在。
梁逢君的吉他在他走神的空檔慢慢響了起來。
“ireadaoday,ohboy
aboutaluckymanwhomadeagrade……”
煎熬的五分鐘過去,臺下掌聲雷動,但他知道演砸了。
剛下臺就被梁逢君送了一拳,“搞什么東西?說要演的是你,現在演成狗屎的也是你!”
他嘴一張,只艱難擠出兩個字,“抱歉。”
噎得梁逢君說不出話來,又拍他一掌,“我這不是開玩笑么……也沒那么差。”
他沒再說話,裝好琴背上,推門出去。
十一月下旬的雨不大,淅淅瀝瀝下著,他抬頭看烏漆墨黑的天,明天就是陶靜安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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