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安并不想哭,可眼淚越掉越兇，她仍然不敢看他，轉(zhuǎn)身要掙脫他的禁錮,他卻不松，反而將她箍得越來越緊,以致于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沈西淮反手關(guān)了門,指腹拂過那一顆顆眼淚，只覺得肩膀更加痛了,那股痛意甚至蔓延至四肢百骸,最后梗在喉嚨里，讓他一時開不了口。

他用力將她擁住,低了頭去親她臉上的淚,她稍稍躲開,他嘴唇仍印去她眼底，一點(diǎn)一點(diǎn)蹭去那點(diǎn)濕意。

他動作小心翼翼，像是在試探什么，靜安視野里是模糊的，卻能感受到他每絲每毫的情緒,還有久違的他身上的氣息，在開著暖氣的房間里仍然是冷清的,那種伶仃感將她整個包圍住，她腦袋一低，眼淚又大顆大顆落了下來。

耳邊像是聽見一聲嘆息,緊跟著是他很輕的一句：“對不起。”

沈西淮的心一沉到底,卻又沒有任何著落和依附,他壓根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手不敢松開,本能地親她臉，然后重復(fù)那一句：“對不起。”

他越是這樣，靜安的眼淚越像決堤似的往外冒，她覺得不能再這么哭下去，手背往臉上用力一抹，抬頭看他：“對不起什么？”

沈西淮嘴微微一張，仍說不出話來。他并不是不知道該說什么，而是不想跟陶靜安攤開來講，如果可以，他想一直避開這個問題。

他伸手要去碰她的臉，卻被她躲開了。

“在網(wǎng)上罵我的人不是你，你為什么要說對不起？還是因?yàn)槟愦饝?yīng)我的事情沒有做到？”靜安努力控制住情緒，“你答應(yīng)我會保護(hù)好爺爺奶奶他們不受到傷害，但現(xiàn)在網(wǎng)上都在議論我們一家人，你是因?yàn)檫@個道歉么？”

沈西淮并不直接回應(yīng)，“現(xiàn)在輿論已經(jīng)壓住了，通稿也一直在發(fā)，暫時……”

“我知道，”靜安打斷他，垂下眼瞼，頓了頓說：“但demy當(dāng)初說的話沒錯，不僅是跟你，跟西桐，跟鄭暮瀟，還有相宜蘇津皖，只要跟你們在一塊兒就有被拍的可能，我身邊的人也會受到影響。”

靜安想說她現(xiàn)在完全不在乎了，只要保證家人不受牽連，她自己怎么被拍都無所謂。

她抬頭看他，“這次壓住了，以后還是有可能被拍。”

這話并不是她的本意，說的卻是事實(shí)，沈西淮聽了愈發(fā)焦躁難安，只想立時三刻把那些娛樂媒體一家家給告了。

他強(qiáng)耐住性子，安慰她：“以后不會了，這是最后一次。”

這個保證聽起來十分可笑，但除此之外，沈西淮想不到他還能說什么。

“我們可以是最后一次，但你管不了其他人，我以后再跟鄭暮瀟見面，要是被拍了，還是一樣會被罵。”

靜安的心情復(fù)雜到無以復(fù)加，她懊惱于自己以前從沒發(fā)現(xiàn)沈西淮無時無刻不在關(guān)注著她，心痛于他始終把那些心事埋在心里，除此之外，她也疑惑為什么他從沒告訴過她，甚至在加州的時候他們還一起睡過一晚……她隱約猜出一些可能，但并不敢百分百確定。

她捉住他手，認(rèn)真看著他：“你應(yīng)該也看到了，我跟鄭暮瀟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被歪曲了。”

沈西淮低下頭，狀似不經(jīng)意地避開她視線，“他們壓根不清楚。”

靜安去找他視線，“那你呢？你清楚么？”

沈西淮起初仍舊避開，而后才看回她，又無意識地捏著她手，“知道一點(diǎn)，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現(xiàn)在。”

“如果你問我，我可以全部告訴你。”

沈西淮又垂下頭，默了默說：“如果你想說，我會聽。”

靜安沉默著沒說話，洶涌的淚意再次蓄在眼眶，她深呼吸幾次才生生忍住，“你知道我跟他在一起過？”

沈西淮所有的動作都止住，只是看著她肩膀某處，“知道。”

他話語里帶著某種嘆息，那一聲嘆息像是要把靜安的心給揉碎了。

她順勢將他手掙開，轉(zhuǎn)身背對著他，眼淚無聲往下掉，“陶宜也說得對，不如還是回加州好了，好朋友都在那邊——”

她察覺到身后的人在靠近，堅持說下去，“也不會被拍，更不會有人罵我。”

說完遲遲沒聽見動靜，她正要回頭，身后的人這時再次抱住她，“如果想好了，去那邊也好。”

他思緒如麻，一呼一吸都覺得不適，聽見身前的人問：“你也覺得去那邊好？”

沈西淮覺得不好，非常不好，但他并不能這樣說。

“只要你覺得沒問題。”

靜安明白了，無論現(xiàn)在她說什么，他都覺得沒問題。

“我要是去那邊了，我們怎么辦？”

“飛機(jī)很方便，要不了多久，我會經(jīng)常過去。”

沈西淮很輕地笑了下，語氣云淡風(fēng)輕，顯然是為了安慰她。

靜安覺得自己可真夠壞的，原本是想試探他的反應(yīng)，看他到底在想什么，可真這樣做了，她自己又要難受死了，回頭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就更加受不了。

她掰開他手，坐去床邊，“我想睡一會兒，你下去吃飯吧。”

她仍背對著他，身后也仍然沒有動靜，等了一會兒，她忍不住回頭，只見他沉默站在那兒，小心翼翼地，隱忍著，糾結(jié)著。

“沈西淮。”

她哽咽著朝他伸手，“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