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輕輕的靠在了椅背上，閉上了眼睛，神情很淡，卻突然加重語氣，打斷了沈柒柒繼續想說的話。
“我本來只是想給高中畫上一個好看一點的句號，給雙方都體面一點。但你都這么說了，我也不妨告訴你！你爸說會給我一大筆錢作為補償，我可以拿著那些錢出國留學，我可以去深造。你覺得，我會放棄這個機會，留在你身邊？你是不是有點高估你自己了。或者說，你算什么？”
窗外的夜，浸了墨色般沉寂，門開了一條小縫，些許暖黃的陽光從走廊中透進來。
沈柒柒覺得光線很刺眼，想要用手遮住眼睛：“……一大筆錢？”
“對啊，一大筆錢。”
“可這兩者并不矛盾，”沈柒柒手遮掩住的眼睛紅得不成樣子：“我和你一起去，國外國內，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沈宴的嘴角朝上揚了揚，嗤笑一聲：“你是想問我怎么會收下這一筆錢吧。那筆錢啊，數目大到，我要幾年甚至十幾年才能賺到。在絕對多的錢面前，沒有自尊。我這種人，也談不上自尊這種高貴的東西。我以前可以因為錢留在你身邊，現在也可以因為錢離開你。”
沈柒柒搖搖頭，放下手，目光十分堅定：“你不是這種人。”
“不是這種人？”沈宴嘴角間的笑意更沉了：“那是哪種人！”
“沈柒柒！你到底是故意裝不懂，還是真的聽不懂我的話！我現在就直說了，我煩你，不想待在你身邊，這樣說，你聽明白沒有？”
沈宴猛地睜開眼睛，眼中帶著不可名狀的恨意：“既然我可以去過更好的生活，那我為什么要陪在你身邊？我憑什么要一直順著你，你以為你是誰？就因為你家里有錢，有勢，所有人都得圍著你轉嗎！就算是我求你，求你不要纏著我了！放過我！”
沈宴求她，放過自己！
沈柒柒用力呼出一口氣，心臟一陣一陣的痛：“是不是，你有那么點希望我死在那，這樣就可以徹底擺脫我。”
空氣瞬間凝滯，沈宴的手青筋暴起，死死抓在扶手上。
沈柒柒淚如雨下，難過、失落…各種情緒混在胸口，甚至都喘不過氣來。
“那我就應該死在那里！我那個電話，其實是打錯了，我沒有想打給你的。你就不應該接那個錯誤的電話！你就不應該來救我！”
她不管不顧的吼了出來，像是在宣泄內心的絕望。
“別tm胡說！”
沈宴直直的站了起來，低吼一聲。
他站在窗戶邊，眼里的陰戻彌漫了整個病房，手猛地一掃，把旁邊桌子上的一個果盤推翻在地。
幾個蘋果在地上隨意的打滾，最后停在病床的床腳邊。
“以后，不要讓我聽見這樣的話。”沈宴的臉色很難看。
“以后？”
沈柒柒先是自嘲一笑，然后一聲稱得上撕心裂肺的痛吼從她的口中涌出，把她自己的五臟六腑都撕了個稀巴爛。
“我們還有以后嗎！”
沈宴看著沈柒柒的手，緊緊抓在被單上，卻好像是抓在他的心上，他感覺自己的心下一秒就要爆炸，連呼吸都像是萬箭穿心。
沈柒柒的后腦勺抵著墻，不知道什么時候，她的眼淚就已經留了下來。
她的臉已經布滿道道淚痕，向來高高揚起的下巴此刻卻低著，不斷有眼淚凝聚，順著下巴，啪地一聲落在被子上。
她努力的平復著呼吸，讓自己說出來的話顯得比較平靜：“沈宴，雖然你不喜歡我，雖然你很煩我。但我還是覺得，覺得你做的不對。”
她抬起頭，眼眶里還有殘余的淚水，但依稀可以望見柔和的目光，那里面甚至帶了一些懷念。
“你明明知道，我不顧一切也要認真學習，甚至有時候連覺都不舍得睡也要復習錯題，無論上什么課都不敢低頭，因為害怕漏掉老師說的重點。你明明知道，我努力學習是為了什么。你明明知道，不惜和家里爭吵也要改志愿是為了什么。你明明知道，把所有的時間都耗在一個人身上是為了什么。”
說到最后，沈柒柒的聲音已經很沙啞了。
“…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留在你身邊。”
沈宴身體的溫度在她說完最后一個字的剎那間完全消失，就像是一具冰冷的尸體。
他的心臟仿佛被什么東西重重砸下。
他想伸手去緩解心臟的驟痛，卻發現，自己的心已經從深處開始腐爛。
沉默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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