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嘆了口氣：“小的時候我也有過懷疑，島上的很多現(xiàn)象和書本上學到的不太一樣。書上說，醋栗是一種灌木，而島上的醋栗能長得和松樹一樣高，比一頭熊還粗壯。還有，草是不應該長得比人還高，天鵝是依靠淡水生活的，不應該出現(xiàn)在海洋上......還有很多我在島上見過的生物，或多或少都和書本上說的不一樣。”
戚崇衍也註意到了，這座看似和諧的小島，秘密就藏在細節(jié)裏。
滿月繼續(xù)：“后來我問光明，為什么會這樣？光明說，因為環(huán)境不一樣，所以生物的形態(tài)和習性也會有出入。為了適應環(huán)境，所有生物都必須改變自己。他沒有具體地說環(huán)境哪裏不一樣，但后來我長大一些也就明白了。”
“是人類的過失，但承受后果的是你們。”
“我想人類現(xiàn)在也嘗到了苦果。”
戚崇衍喜歡他的善良。
滿月其實沒有想得那么覆雜：“歌賽曾經(jīng)提醒我們，‘不是自然選擇了我們，而是我們選擇了自然’。環(huán)境永遠在變化，可能變好，也可能變得非常糟糕。當變得糟糕的時候，我們能夠做的，就是為了生存和物種的延續(xù)，不斷地、努力地改變自己，以免被列入淘汰的名單。生存是一個主動的選擇，而不是自然格外照顧我們。”
戚崇衍瞇了瞇眼，慢慢咀嚼、消化他的話。過了一會兒，他才說：“因為你們已經(jīng)改變、進化了，所以你們不會得基因病。”
他自己也說不好“你們”指的是滿月一族，還是島上的所有生物。
滿月點頭：“只有人類會得基因病。”
“那天，就在我們第一次做完心理互助之后，我說要送你機械保鏢的那天。我問你怎么沒有婚配，護工說你們完全婚戀自由，毫無后顧之憂，我就覺得奇怪。如果是隨時會病發(fā)病亡的人，為了延續(xù)后代，會早早婚配生子。大陸的法定結(jié)婚年齡已經(jīng)全部下調(diào)為18歲，部分法律比較不健全的落后地區(qū)，12、13歲結(jié)婚生子的很多都是。而你們根本不像是怕自己哪一天會死。”
“看來是我們疏忽了這方面的掩飾。”
“后來我去探望了住在2樓的一位朋友，是我們家世交的一位夫人，她在這裏已經(jīng)住了將近兩年了，她說，她從來沒有看到過這裏的醫(yī)護生病。所有的病人，都是大陸來的。但她一直以為是療養(yǎng)院治療水平比較好，所以醫(yī)護享有的醫(yī)療條件比大陸好，才不容易得病。”
“所以你開始懷疑島上的醫(yī)護不是人類？”
“這是一部分原因。”
滿月反應過來：“還有一部分原因是，我的倫理觀和你不太一樣？”
戚崇衍勾了勾唇：“不是不太一樣。是你基本沒有什么倫理觀。”
滿月有點不滿：“我有！”
戚崇衍笑意漸大：“當然，你有的是天鵝的倫理觀，不是人類的倫理觀。”
滿月不知道怎么解釋：“我們......我們有很多事情都是從人類那裏學習而來的，其中一些我們接受得很好，小到吃熟食、洗澡，大到分工合作、后代教育、分配制度......但我們也會保留一些自己獨特的特性。比如......”他想了想：“比如我們是一夫一妻制的，人類不是......”
戚崇衍打斷：“一夫一妻制，什么意思？”
“在生物學上，人類是多偶制的，就是雌性一生一般會選擇多個雄性配對并繁衍后代，越是強大英俊的雄性越有可能獲得交配權，也越有可能留下后代。這是因為，哺乳類動物的雌性可以單獨完成哺育后代的任務，因此不需要一個雄性成為長期伴侶。但是人類強行在社會制度上規(guī)定一夫一妻制，再加上一些奇怪的殺掉雌性后代，只保留雄性后代的陋習——這其實非常不利于更優(yōu)秀的人類基因被篩選和留存下來。你們?nèi)祟惡喼本驮诼宰詺ⅰ！?
“你們不是這樣？”
“我們是對偶制的，我們無論雄性還是雌性，一生都只會有一個伴侶。這是鳥類的生物習性決定的，因為哺育后代無法僅僅由雌性或者雄性單獨完成——當我們捕食的時候需要長期地離開巢穴，無法看護后代，需要另一方伴侶留在巢穴裏。這就要求雄性和雌性長久地合作、相伴，因此形成了對偶制。一旦我們認定了對方是伴侶，就會終生不離不棄。這是生物學決定的，不是一個社會制度。”
“所以我們其實應該一妻多夫，才有利于物種的延續(xù)。”
“是的。更強大更優(yōu)秀的基因留下來，才更有利于你們適應自然的變化。”
戚崇衍笑了笑，沒有馬上答他的話。滿月想，他大概在“倫理上”又不讚同了。
戚崇衍問：“所以你的一生也只會有一個伴侶？”
“從理論上來說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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