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很久,最后還是掏出褲子裏的終端。
“餵。”過了很久,終端裏才傳來另一個人聲,“陳一哲。”
“f。kid,”陳一哲也很認真地叫了一遍對方的名字,“……你在忙嗎?”
“沒有。”f。kid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夜色黯淡,陳一哲看著窗外,心中閃過很多念頭。
“那我們能聊會天嗎?”
“好的。”
終端那邊的f。kid似乎放下了工作紙筆,碎碎作響的摩擦聲從聽筒處傳來。
“這個星球以前不是這樣的,對嗎?”良久,陳一哲說,“這個星球以前繁華卻寂靜、大家都很冰冷,從來不互相聯系……直到200年前,你從大銀系帶回了我、也帶回了‘感情’。”
陳一哲的聲音冰涼卻溫柔,就像清晨停擱在叢林縈繞的霧氣,f。kid聽著女孩的聲音,莫名恍惚地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初見這個女孩的時候,那時候她還很小很稚嫩,倒在雨泊中,身邊滿是血漬。
“為什么會突然說這個?這不是你早就知道的事么。”fkid說。
“我真的是n7星球遺忘在大銀系的「電線人」嗎?那為什么我身上沒有一點屬于電線人的特征。”
雨越下越大,陳一哲閉了閉眼睛。
這個問題她一直都想問……從她開始做那些奇奇怪怪的夢開始,夢裏她生活在大銀系上,每時每刻都和一群叫“人類”的生物在一起,那個世界沒有肢體凌厲的電線人,人類的四肢都很柔和,如同搖搖欲墜的雨露。
——就像自己一樣。
“其實我根本就不是電線人,而是‘人類’吧?”在f。kid出聲之前,陳一哲繼續說。
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什么自己和所有電線人都長得不一樣,也可以解釋為什么只有她擁有「名字」。
那似乎是一瞬間、又似乎是很久,終端另一邊寂靜一片,陳一哲不禁懷疑終端連接是不是出了問題。
“我并不希望你有這樣的想法,”不知過了多久,f。kid的聲音才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你是很多年前被我們遺失在其他星球的同伴,你不屬于其他星球、也不屬于其他種族,你屬于光宇系n7星球……”
“也屬于我。”
那是一百年前的事了,從那天起,陳一哲就隱隱察覺到了f。kid對自己的感情,而在后來的反覆確認中,她更是確定f。kid確實是喜歡她的。
f。kid竟然喜歡她——這讓陳一哲感到十分震驚、不適、但又隱隱的竊喜……
(f。kid:……)
她覺得她也是喜歡f。kid的,畢竟f。kid是n7星球最具人格魅力的電線人,f。kid擁有自己專屬的懸浮宮、還有獨一無二的特殊能力,而且它還德高望重,十分受人敬仰——如果真的能和這樣的人談戀愛,那應該會很幸福吧?
然而不知道為什么,她看到f。kid總覺得心裏空蕩蕩,像是本應積案盈箱的心臟被硬生生地撕扯,于是鮮血淋漓、卻又空無一物。
就這樣,陳一哲和f。kid平靜地又過了一百年。
這一百年,f。kid的工作比之前更加地繁忙,他也莫名地衰老了許多,他身上的電線隱隱地發紅發亮,在n7星球上,這代表著“蒼老”。
在這期間,陳一哲也交了很多男朋友,從883號的電線人到隔壁喜歡唱歌的男孩……不知不覺,陳一哲也成為了一個感情經歷豐富的電線人。
但是這么多年,f。kid好像一直沒找到女朋友,這讓陳一哲很為他憂愁。
“干脆讓我做他女朋友吧?”又是夢到莫名其妙夢境的一天,醒來后,陳一哲站在太空瓦礫上,突然想。
這么多年,她一直都和f。kid保持著良好的關系,她也已經和很多人談過戀愛了,可不管身邊來來往往多少人,只有f。kid始終在她身邊。
f。kid身邊的得力干將們也經常對她說:“再找不到女朋友,kid就會成為我們星球最老的單身漢啦。”
陳一哲看著星空,陷入了深思。
突然,陳一哲的后方傳來一陣輕盈的音樂聲,“叮叮叮叮”——她嚇了一跳!
她慌忙地轉過身!
只見她的身后是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男人有著一雙碧綠色的眼睛,此時眼珠正閃閃發光,看上去就像翡翠寶石,他漂浮在太空之中,正靜靜地看著她。
他的電線無規則地漂浮在空中,就像水母的觸手,其中一根電線正閃著五顏六色的光輝,光輝向外灑出悠揚的光芒。光芒匯著歌聲傳到陳一哲的耳朵裏,她情不自禁地恍惚了一下。
“你、你怎么來了?”陳一哲問。
上次和f。kid見面是在一個月前的懸浮宮裏,這段時間說長不長,陳一哲卻莫名覺得恍若隔年。
“突然想來看看你。”f。kid說。
它的語氣平靜極了,完全沒有n7星球新時代電線人語氣裏慣有的抑揚頓挫,于是陳一哲也平靜地“哦”了一聲。
f。kid自然地坐到陳一哲身旁。
周圍靜謐,褐紅色的大地與不遠處寂靜的火山口連成一線,陳一哲低頭看著地面,絞盡腦汁地思索話題。
“你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嗎?”男人突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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