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歸庭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處在搖搖晃晃的馬車車廂里,身上蓋著厚厚的氈毯。他張了張嘴:“阿鳴?”聲音嘶啞得不似自己的。
“吁——”馬車停了下來,符鳴掀開馬車門簾鉆進來,笑得滿面春風,“石頭,你醒了啊?餓了嗎?先喝點水。”說著遞上一個水囊。
“什么時候了?”石歸庭喝了一口水,問道。
“巳時了。你一直都睡不醒,我就抱著你上馬車了。”符鳴笑起來,從懷里掏出一個布包,“吃點東西吧,這餅還熱乎著呢。先墊墊肚子,一會兒就到集鎮上了,我們吃熱乎的去。”
石歸庭接過來:“沒漱口洗臉呢。”
“我幫你洗了臉的。沒關系,吃吧。”符鳴笑嘻嘻的。
石歸庭有些不高興地咕噥:“都怪你,要不然我怎么會起不來?”
符鳴在石歸庭嘴上輕快地啄了一下:“嘿嘿,對不住啊,憋太久了,累壞我家石頭了。下次一定節制。”
石歸庭抬腳踢了他一下:“快去趕馬吧,我餓了,要吃午飯。”臉上卻紅得跟幾要滴血,昨晚上床之后,符鳴翻來覆去地折騰他,前前后后做了幾次來著,直到累得他手指頭都抬不起來,干脆累暈過去才算,一想起這個便是又羞又惱。符鳴當然不會告訴他,這是他這兩年來頭一次開葷,所以才像個初嘗禁果的傻小子一樣孟浪。
符鳴滿面笑容地坐回車轅上,甩起手里的馬鞭:“駕!三妞,走,咱們回家嘍。”一邊還哼起了小調。
石歸庭在車廂內聽著,嘴角悄悄地揚起來,是啊,回家了。
回到家,離過年足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石歸庭正式開班教幾個孩子讀書,本來只有符睿、勞勇和白膺的兒子白征三個人。上了兩天課,左鄰右舍都紛紛將自家的孩子送到符鳴家來讀書識字,按大家的說法就是,不管開多久的班,能學多久就是多久,讓這群皮孩子受受圣人教誨,別一天到晚都在猴跳瘋跑,弄得雞飛狗跳的。
無論那孩子多么皮實,石歸庭都笑嘻嘻地接收了。反正自己橫豎無事,正好趁此機會,讓睿睿多結識些朋友。符鳴和符母對此事都是十分支持的,也不花什么本錢,又不是長期授課,這樣不僅可以為石歸庭贏得名聲,還可以替睿睿贏得許多玩伴,實在是合算的事。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石歸庭每天辰時初刻開始給這群皮孩子上課。課堂就是符家的客房,三張桌子數條板凳,就湊成了一個教室,高高低低坐了十來個孩子,從兩歲到七八歲的孩子都有。再大一些的孩子,愿意送念書的家長已經送去私塾了,不愿意送去念書的都去放牛馬或者做學徒去了。有些家長還煞有介事地去鶴慶為自家孩子買來書本以及筆墨紙張,仿佛真要學出個子丑寅卯來。
石歸庭看著十來雙亮晶晶的小眼睛看著自己,就覺得格外神圣,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夠為人師表了,也就教得格外用心一些。說是上課,無非也就是教教《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之類的,以讀背為主,并兼給孩子們講講圣人故事。有時候符鳴也跑來客串一下,給孩子們講講馬幫的冒險故事。
這期間收獲最大的自然要數符睿,因為是石歸庭授課,又在他家上課,他幾乎成了眾星捧月的焦點人物,來他家的孩子沒有不巴結他的。可把他美得,小尾巴都翹天上去了,教大家念書識字的是自己的石伯伯呢。所以自己也學得格外起勁,雖然什么都不懂,居然能把個“人之初、性本善”的《三字經》用他稚氣的語言從頭背到尾。每天都挺著小胸脯背給祖母聽,喜得符母又愛又憐,直夸睿睿聰明。也從心底里感激石歸庭,說實話,這樣的兒媳婦,除了不是個女的,還真是樣樣都拿得出手。
如此過了月余,直到臘月下旬,這樣開班授課的日子才結束,那群皮孩子的家長也紛紛給石歸庭送來年糕、果脯、魚肉之類的年貨,以表達心中的謝意。弄得石歸庭怪不好意思的,都是鄉里鄉親的,如何好收禮,家長們說,開班授課沒收束,還不讓送點小東西聊表謝意么?要是不收,下次都不敢把孩子送來了。石歸庭知道鄉人淳樸,只好一一收下。
符鳴笑看著石歸庭和左鄰右舍打交道,饒有興味,石頭已經漸漸融入他們的生活了呢,看來讓大伙兒接受他也是指日可待的。
過完元宵節,人人都養足了精力蓄足了銳氣,騾馬也都養得膘肥體壯的。符鳴領著大家去麗江木府裝馱貨物。石歸庭還被請去給木云珠把了一回脈,她的情況雖然算不上極好,但是據說吃了石歸庭開的藥,這一個冬天竟都沒有再犯大病,令她對自己的身體恢復充滿了信心。石歸庭在心里微笑,相信自己能好,這首先就是一劑良藥,所以木云珠的病是極有可能治好的。
符家幫從未接過送嫁妝的買賣,畢竟如此長距離的遠嫁并不多見,尤其是這種大戶人家如此大排場的聯姻更是少見。大紅的家具被裹上粗布,搬上騾馬的背上,有些大型的家具,還得拆開來,不然體積太大,無法裝馱。花了兩天時間,才把所有的馱子都打點好。這些嫁妝要送至木家在昆明的別院去,到新郎將新娘接到昆明的時候,再隨迎親隊伍一起送至新郎府上。
從麗江去昆明,需要二十天左右的時間,這一段馬道是再順利不過的了。一路上自然是順順利利,平平安安到了昆明,除了原先說好的腳錢,還得了一個額外的大紅包,大伙兒都樂得見眉不見眼。符鳴又很快從昆明接了一單買賣到麗江。他們決定去參加大理的三月街,三月街要到三月中旬才開始,時間尚有盈余,馬幫順道回家了一趟。
如往常一樣,馬隊一到村口,親朋好友便都圍了上來。這一次,大伙兒驚喜地發現,迎接他們的人當中,居然多了兩個久違的身影——符家茂和春生。大家都顧不得跟家人親熱,都跑去詢問家茂和春生的情況。
春生雖然還是怯怯的,但是卻十分出乎大家意料地對石歸庭打招呼:“石大夫。”
這一聲石大夫讓所有人幾乎都意外得打跌,春生居然能記得住人了,這是不是就說明他的病已經好了。符家茂十分激動地跟大家說別后的情況,格西一家對他們十分照顧,這個冬天安多的雪下了一場又一場,他一邊照顧春生和受傷的騾子,一邊幫格西一家照料牲口。直到春暖雪化,馬道重新通了,騾子的傷也好了,春生的病情也日趨穩定,他才帶著春生和兩頭騾子往回趕,這不,剛到家沒幾天,正準備要去找馬隊,沒想到大伙兒就回來了。
春生的情況是最出乎大家意料的,雖然他還有很多事情記不起來,但是他的瘋病再也沒有犯過,記憶力也越來越好,也開始知道怎么照料騾馬了。這段時間里,他還跟著次仁學會了不少安多話。
大家都各自回家安頓好了之后,石歸庭又給春生把了一回脈,發現他的脈象雖然還有些虛,但是已經平穩了許多。又細細觀察春生的神色,他的眼神不再呆滯無神,有了靈動的神色,面色也紅潤了許多,想必這段時間家茂將他照顧得非常周到。
“春生,你還記得以前的事情嗎?”石歸庭試探著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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