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世界

這種據(jù)說已經(jīng)得到控制的疾病不知何時蔓延至了北方，原本不溫不火的報道一夜之間變了風向。

怎么突然這么嚴重了？葉云楓有陣子沒上網(wǎng)，有點不敢置信地看著已經(jīng)炸了鍋的論壇。

周末唐許也在線，看見葉云楓上號抖了下他：你居然能忍住這么久不上網(wǎng)？看新聞了嗎？北京死好多人！！

他還沒來得及回，唐許又發(fā)來一條新聞鏈接，葉云楓點進去看，香港有一棟樓都被隔離了。

葉云楓：樓裏沒得病的怎么辦？

唐許：認倒霉唄。我估摸著咱這也快了，聽說市中心醫(yī)院已經(jīng)有疑似病例了。

之前隔著電視、網(wǎng)絡看這些報道總像在看另一個世界發(fā)生的事，一周后葉云楓終于有了真實感——那名疑似病例患者被確診，和他有過接觸的人都被隔離了。馬路上戴口罩的人越來越多，附近的藥店在門上貼了板藍根到貨時間的公告，還有一進教學樓就能聞見的消毒水味兒……

“中心醫(yī)院那人死了！”

“不會吧，前天不還說病情穩(wěn)定么？”

“可能突然惡化了？反正他家裏人要把遺體接回去辦喪事兒，醫(yī)院不同意，現(xiàn)在還鬧著呢。”

“你咋知道的？”

“那人就住我家隔壁小區(qū)，我們那片兒都傳開了……你們離我這么遠干什么？”

小道消息傳播的速度遠快于病毒，誰也說不清這究竟是個什么病，怎么來的，然而所有人都在心裏畫了一個等號：但凡被傳上，就等于半只腳踏入了鬼門關。

新聞上報道的患病人數(shù)一直在上漲，學校通知家長每天早晨給孩子測體溫，但凡有發(fā)熱征兆的便不允許來了。

“你們倆別在外面吃東西，放了學就趕緊回來。”陳慧蘭囑咐道，“揚揚最近也先別打球了。”

陳飛揚捧著碗點點頭。陳慧蘭說：“一會兒我去超市，你們有什么要買的？”

葉云楓不放心：“要么別去了吧，人那么多。”

陳慧蘭好笑道：“米都見底了，不買東西喝西北風啊？病沒傳上，倒是先餓死了。”

陳飛揚快速扒完早飯，擦擦嘴說：“您別去了，我去買。”

“然后呢，把東西放門口不回家了？別胡鬧了，咱家誰去都一樣，真得了一個也跑不了。”

陳飛揚的小心思被戳中，只好改口道：“那我跟您一塊兒去。”

葉云楓加快吃飯速度：“我也去！”

陳慧蘭疑惑地看著他們：“你倆怎么回事？連學都不上了，想造反啊？”

葉云楓無所謂道：“現(xiàn)在隨便請假，班裏好多人都不來了。”

陳慧蘭說：“我不管別人，只要學校沒停課，就是下刀子你們也得去。”

葉云楓想還不如下刀子了，這個病看不見摸不著的，誰咳嗽一聲、打個噴嚏都讓人浮想聯(lián)翩的。

春暖花開的日子，整個校園卻像回到了毫無生機的凜冬。不少人戴著口罩上課，午休時在操場上閑逛的學生寥寥無幾。所有集體活動都被取消，除了84，每天下午還要用紫光燈給教室消毒。學生大多無心上課，老師看著空缺的座位也搖頭嘆氣。

終于，幾天后校長在廣播裏宣布了停課的消息：和全市其他中小學一樣，連著五一停課半個月。陳慧蘭知道后多少松了一口氣，至少不用兩頭擔心了。

不上學的時光一晃就沒了，再開學后沒多久就是期末考試，這次的考試比往常簡單許多，葉云楓答題時甚至有種昨天還在過年的恍惚感，這半年過得跟沒過似的。

開完家長會的當天晚上，陳慧蘭找出了行李箱——猶豫再三，她還是決定去一趟廣州。

“錢放在電視柜最右側(cè)的抽屜裏了，不夠再來這屋柜子裏拿。有收費的不要開門，等我回來再說。別忘了測體溫，一旦發(fā)燒，不對，不光發(fā)燒，只要是生病立刻給我打電話。”陳慧蘭叮囑道，“有事兒一定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記住了嗎？”

“記住了，都說了好多遍了。”葉云楓站在門口，看著收拾衣服的陳慧蘭道。

陳慧蘭起身拉好拉鎖：“說八百遍也得說，誰讓你們倆有先斬后奏的前科。”

陳飛揚誠懇道：“放心吧媽，這回絕對不會瞞著您了。”

“他要是偷懶你也告訴我，別什么活兒都攬過來。”陳慧蘭摸摸他的腦袋說，“你現(xiàn)在替他干了，以后他越來越廢物，再想改都難。”

葉云楓叫屈：“不是怎么又數(shù)落上了，我最近挺勤快的啊。”

陳慧蘭把箱子推到門口：“天高皇帝遠的，誰知道呢。”

“你兒子不是那種兩面派，激將法不管用。”葉云楓嘚瑟道，“媽，要是舍不得我們就直說，現(xiàn)在買機票也來得及。”

世衛(wèi)組織已經(jīng)解除了廣州的旅游警告，全國疫情都趨于穩(wěn)定，只是會不會在某一刻再次爆發(fā)呢？陳慧蘭不敢?guī)е鴥蓚€孩子冒這個險。

好在陳飛揚的自理能力完全可以獨當一面了，倆人又都不是愛惹事的性格，她還是比較放心的。

“少貧吧，明天我走得早就不叫你了，你自覺點，別一睡睡到九十點，讓揚揚一個人弄早飯。”

“哎喲不會的。”葉云楓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轉(zhuǎn)天早晨葉云楓被尿憋醒了，一看表已經(jīng)九點多了。

“怎么不叫我？”葉云楓洗漱完坐在餐桌前，帶著點起床氣質(zhì)問道。

“你不總喊困么，想讓你多睡會兒。”陳飛揚說。

“再多睡會兒就尿床了。“葉云楓敲了敲睡得發(fā)沈的太陽穴說，“你幾點起的？”

“六點多。想吃什么？雞蛋餅還是面包？”

“蛋餅，你也沒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