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雙雕

就算學習的康莊大道上沒有誘惑，學英語也是一件極其困難痛苦的事情。

勸人容易做人難，葉云楓大概能感同身受高雅學數學的難受勁兒了。當某一科拖了后腿，又花了大量心思在它身上卻沒有得到回報時，很難不冒出消極情緒。學不好——抵觸——成績下滑——不得不加碼——抵觸加倍，他清晰地知道自己陷入了惡性循環，但是他不知道怎么跳出困境，這令他相當煩躁。

看葉云楓渾身戾氣地盯著五三，筆不停戳著空白處，唐許生怕被遷怒戳到自己，拿著作業回座改問陳飛揚：“葉子來那個啦？這么暴，頭發都呲毛了。”

陳飛揚抬頭看一眼就知道，八成是完形又錯了好多。

當晚葉云楓照舊拿出高頻詞匯給自己“加餐”，陳飛揚卻把書一合不讓他背了：“你這個狀態就是背到早上六點也沒用，先睡覺，明天告訴你怎么提高成績。”

“你有竅門早說了。”葉云楓當他惡作劇，“你困了就去睡，別管我。”

陳飛揚隨手翻開一頁考了他幾個單詞，葉云楓失憶了一般，背得磕磕巴巴。

陳飛揚一語點破：“你這么學等于虛假努力，做的都是無用功，犧牲睡眠還浪費時間。”

葉云楓疲憊地往后靠：“無用功也好過不用功，能背一個是一個。”

陳飛揚把他的椅子一轉給他捏肩膀：“竅門之一就是停止背單詞，你現在腦子都學飽和了，需要充足的冷卻時間。”

葉云楓舒服得馬上就要進入夢鄉，閉著眼哼道：“這也算竅門？那干脆別學了，坐等高考算了。”

陳飛揚實話告訴他：“我今天問王莉了，這是她說的。”

“你找她干嗎？！”葉云楓激靈一下坐起，“你怎么問的她？王莉說什么了？”

“照實問唄，我就說云楓臉皮薄，不好意思找您，嘶……”陳飛揚按住了他擰著自己的爪子，逗他道，“您給分析分析為什么成績會下滑？”

葉云楓瞪大眼睛，跟個討食的小動物似的等著下文，陳飛揚慢條斯理地說：“王莉說，你再不找她她就找你了，沒想到你托人來問，還挺靦腆。”

“靠，你怎么這樣！”葉云楓仰天捂臉，自覺好丟人，“你等著，明天我就去艷紅那揭你的短！”

陳飛揚完全不怕，繼續講：“她說你成績下滑是心態問題，一兩次沒發揮好就在心理上產生恐懼和自我懷疑。另外曾經背單詞背課文時有投機心理，以前懂個七八成，或者靠小聰明也能蒙對，現在難度加大這個缺點就暴露無遺，導致錯誤率增加了時間還不夠。”

葉云楓心想確實是這樣，所以他的“題感”在退化。

“說到最后還是要背啊。”

陳飛揚覆述：“她讓你利用好碎片時間，比如大課間，午休后，每次就背四五個，晚上臨睡前掃一眼，轉天早上再鞏固一次，別凈想一口吃個胖子。還有完形不要看一空做一題，說了好幾次先整體過一遍什么意思，形成語感再做，為什么不聽。”

“好吧，這都能被發現。”葉云楓妥協地嘆了聲氣，“不是我不聽，我真的沒什么語感。”

陳飛揚收拾桌子準備睡覺：“多讀就有了。之前路過新華書店，看見哈利波特原版上架了。”

“別這么殘忍，吃飯睡覺時聽力當背景音就夠惡心了。”葉云楓雙手合十求道，“行行好，不要讓我折壽了。”

聽了王莉的建議，葉云楓老老實實地細嚼慢咽查缺補漏。雖然短時間內看不出什么效果，但他選擇相信老師。

只是心態不那么好調。怎么才能在壓力中放松？這似乎是一個悖論，當高度重視某件事時心理發條總會不自覺擰緊。

和打球唱歌又不同，那些時刻的緊張是夾雜著興奮和期待，娛樂的過程也是享受的。高考是24k純緊張，他不享受題海戰術，甚至偶爾對結果抱有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不詳恐懼。

還有半個月就要八校聯考，這是一模前最隆重的一次考試。在老師有意無意的語言渲染下，其他同學的焦慮情緒不比他少。尤其“完蛋了”、“要瘋了”、“死定了”等各種負面詞匯高頻出現在教室上空，仿佛形成了滅頂之災的云，壓得人透不過氣來。向來嘴碎的男生們也蔫巴了。

“要死了，我這倆月，這半年吧，就沒十二點前睡過覺。”唐許近來食欲不振，跟個林妹妹似的憂愁地擺弄著盤子裏的菜，“就這我媽還說我沒盡全力。她同事家小孩兒上初三，天天學到一點多，早上五點起，年級第二。簡直了，神經病，沒法溝通。”

白金現在沒這方面壓力了：“吳明就這點好，在我和我媽之間當和事佬。對了，他買了一堆魚油說補腦，我吃不完，你們來點兒？”

葉云楓婉拒道：“補腦已經不管用了，我需要記憶面包。”

唐許跟著幻想：“我需要任意門，他倆一張嘴我直接開門去你家避難。”

葉云楓說：“你現在也能隨時來啊。”

唐許咂嘴：“難，高考前要求我兩點一線，什么吃的玩兒的都明年再說吧。真羨慕你倆，父母不在身邊，啥都沒人管。”

陳慧蘭是想管的，她本打算這一年在家遠程辦公，讓倆人專心學習，只不過被葉云楓強力勸回了。他知道這幾年生意特別忙，陳慧蘭肯定還要兩邊跑。如果把重心放在他們身上，不僅他爸媽的工作強度變大，他的心理壓力也會增加——萬一沒考好，更對不起父母的付出。

白金問：“你們最近還自己做飯嗎？”

“不做了，沒時間。”陳飛揚吃完把餐盤一端站起道，“我卷子還沒寫完，先回了。”

幾人都納悶，等人一走唐許杵了杵葉云楓：“揚仔不對啊，一晚沒結束我就看他都做完了。”

揚揚頭一回單溜，葉云楓也覺得稀奇，不過他沒多想：“也可能是別的卷子。別管他了，你這玩兒半天也不吃，等會兒我們吃完也不等你了。”

“忒腥了，實在咽不下去。”唐許把炒肝尖迭迭樂推倒，“你們慢點兒吃，我拿根烤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