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并不是看起來的好好學(xué)生。”

“什么？”陸凜輕笑，卓依依聲音輕，在風(fēng)聲裏并不明顯。

“陸凜，我見過哦。”卓依依攏了攏往下滑的毯子，嗔笑道：“我見過你欺負(fù)別人的樣子。”

那是很多年前，也是在這個地方。那個時候，陸凜跟許妄不過是小學(xué)生而已，她才是個初中生。

她親眼見到陸凜煽動許妄跟大孩子起爭執(zhí)，然后被大人發(fā)現(xiàn)。許妄被懲罰的時候，陸凜還為他求情說話，他們都說陸凜善良懂事，可明明他才是最壞的那一個。

卓依依永遠(yuǎn)都忘不了，小小的陸凜站在樹蔭下，那個微笑。

那時候她就在想，小學(xué)生會有這樣縝密的心思嗎？陸凜不是父母口中稱讚的好孩子嗎？

眼前這個笑著的惡魔是誰？

很奇怪，從那次開始，卓依依不可控制地被眼前這個人吸引。這種感覺很奇妙，整個世界都在誤會他是個好人，只有她窺見了他的真實。就仿佛，他們倆在共同守護(hù)一個秘密。

“許妄把你當(dāng)作好朋友吧？他知道你的真面目嗎？”

陸凜收了笑，眼神變得凌厲，“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卓依依露出了然于心的微笑，“你放心，我當(dāng)然不會揭穿你，這是只屬于我們的……”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碰到的只是冷冰冰的外套，她卻悄悄紅了耳尖，“是秘密”。

“屬于我們的~~秘密？”那張永遠(yuǎn)是斯斯文文的帥氣臉龐，撩起人來根本招架不住。

卓依依一邊不爭氣的臉紅，一邊懊惱自己的定力。

“開席了，大家都進(jìn)來吧。”曾天明的母親走了過來，對著大家招呼道。

好不容易有了跟陸凜接觸的機會，一下子就被打斷。卓依依郁悶地撅嘴，掏出手機道：“陸凜，我們加個微信吧。”

如愿以償加上陸凜的微信，卓依依這才稍微開心了一點，蹦蹦跳跳去了前廳。

陸凜掏出手機，嗤笑著設(shè)置了免打擾模式。

今兒是曾老的壽宴，并沒有大操大辦，只是邀請了幾家世交，算是半個家宴。

從國際政治聊到股票市場，最后說到菜市場的菜都貴了幾毛，到了尾聲，酒過三巡的長輩不可避免還是把話題牽扯到了晚輩身上。

“你家程程出息了，聽說市長的兒子一直在追求她。要我說啊，女孩子也別太挑，省得挑來挑去錯過了好人家。”

“孩子的事情就讓她自己做主吧。你家彤彤才是厲害，國外高材生，到時候你家老趙肩上的擔(dān)子就松了。”

“哈哈，我也是想著孩子開心就好，她之后的安排我們不準(zhǔn)備插手，讓她自己決定。”

眾人真情或是假意，言笑晏晏。

不知是誰最先開了口，“要我說啊，這些晚輩，就屬老陸家的陸凜爭氣。”

“這孩子從小到大都省心，乖巧又懂事，無論是成績還是其他，樣樣拔尖。”

晚輩坐在不遠(yuǎn)處的另外一桌，曾天明撂下筷子翻了個白眼。這種話他從小到大聽了無數(shù)次了，這群人怎么還沒說膩啊？

陸凜泰然自若地坐在位置上，優(yōu)雅地一口口喝湯，仿佛他們稱讚的不是自己，同桌人怒目圓瞪的也不是自己。

他像是個局外人，披著完美無缺的假面。

“陸凜，你以后不要這么優(yōu)秀了，也給我一點活路吧。”許妄笑嘻嘻搭上陸凜的肩膀，略帶一些酒氣的打趣裏夾雜著真心，“天天聽我媽念叨，我都快煩死了。”

陸凜輕笑，抬手將他的胳膊取下，“許妄，我要是說我羨慕你，你信嗎？”

“哈？”許妄懷疑是自己醉了，不然怎么聽到陸凜說羨慕他？

“沒什么。”陸凜收了聲，不欲多說，只道：“很重。”

“哦哦。”許妄晃了晃腦袋，就說陸凜怎么可能羨慕他呢，一定是自己聽錯了。

這場宴會一直持續(xù)到了十一點多，曾老精神不濟，汪明月提出讓老爺子休息，下次再來拜訪。

許妄早就騎著摩托車溜了，等到許晃發(fā)現(xiàn)的時候，氣得眉毛都要豎起來，這個糟心的臭小子！

一半羨慕一半羞愧，許晃連聲招呼都沒和陸澤昂打，灰頭灰臉地走了。

陸凜站在父親的身后，乖順地看他游刃有余地跟所有人告別，宛如主人公姿勢。上了高中他的身高急劇生長，到了今天才發(fā)現(xiàn)，原來父親已經(jīng)不比他高了。

“曾哥，那我也先回去了。”

“行，路上小心。”

“陸凜，走了。”陸澤昂喊了聲，率先進(jìn)了汽車的后座。

陸凜恭敬地與長輩告別，繞過車身上了車。

車上開了暖氣，陸澤昂松了松袖扣，單手調(diào)整著眼鏡，突然來了句，“這都是你應(yīng)該做的，不是代表你有多優(yōu)秀，別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

無緣無故一句話，陸凜卻明白他的意思。

“我知道。”

“知道就好。”陸澤昂沒有察覺孩子顫抖的聲線，半闔著眼睛靠在坐墊上假寐，“陸凜，你做的遠(yuǎn)遠(yuǎn)還不夠。”

這句話就像是一個巴掌，一把枷鎖。陸凜很想問他到底要怎么做他才會滿意，才會對他透露出一絲絲、一點點的認(rèn)可。

可他沒有吭聲，只是偏頭看向了窗外。影影綽綽的光影掉落在他的臉上，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