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發

離碼頭不遠處的平靜湖面閃現晶瑩的水波紋，逐漸蔓延到靠近的打漁船邊。在看見有人在海中央落水，邊上是一頭栽進水裏的雙槳船，梁弋珩接過閆之榮的方向盤，立馬單手倒船朝落水的人靠近。

距離在慢慢縮短，梁弋珩邊驅動打漁船，邊朝兩個穿著救生衣，企圖將船翻正的男女呼喊是否需要幫助。

劃船者顯然也註意到了這一對想要幫忙的好心人，他們雙手攀附在雙槳船上，朝打漁船招手。

閆之榮俯身朝著水中的人遞手，男人先將女生抬起送了上來，之后攀著閆之榮的手扶住他爬上船，兩人坐在打漁船上，為自己全身上下濕漉漉，聚集在打漁船上的海水表示抱歉。

“沒關系，你們可以在這曬會太陽，”梁弋珩把角落的黑色背包提起來，以免被水打濕，在裏面翻著好一會，只找到一小包的紙巾，遞給他們，“雖然現在不是冬天，但海水還是比較涼的，曬曬太陽會暖和點。”

濕了長發的女生小聲道謝地接過，先給兩人擦了臉。

“你們是來旅游的嗎？”閆之榮看著兩位無措地坐在船上，女生倒是可以拿紙巾擦拭，倒顯得眼前的男士孤零零了，于是他問道。

“對，我們第一次來retland。”男士表示感激地回答閆之榮的問題，語速飛快，“我們是雙槳船愛好者，最近正在歐洲環游，retland風景很好，我們就打算一起來下海劃船。”

“除了你們，還有其他人嗎？”

“有，”男士回頭朝著岸邊逐漸高聳的懸崖望去，“可能還沒有來，我們剛才在興頭上決定比賽，看哪只船最快到達碼頭邊……”

“沒想到忽然碰到一陣浪，兩人劃漿前后不齊就翻船了，”女生接過男士的話，說到這有些害羞地笑了，“還好遇到了你們，不然我們不知道要在水面上撲騰多久。”

女生說話的間隙，懸崖的背面有一兩支船探出頭來，慢慢悠悠地揮動手中的船槳，直到看到反倒的橙黃色船和坐在打漁船上的男女，紛紛舉起手中的船槳朝著他們揮動。

一時間，打漁船的四周像是被包圍了，一只只如樹葉漂浮在海面上，好奇地探頭望著船上的四人。

然后，就有人開始開玩笑似的“嘲笑”翻船的男女，男士氣不過嚷嚷著就要下船再比試一次，眾人紛紛拒絕，還說著“這么好的美景，哪裏還顧得了什么比賽”類似的話語，同時也邀請船上的閆之榮和梁弋珩要不要來玩一會，畢竟剛剛翻船的兩人現在還是“落湯雞”。

眾人的熱情好客倒是讓梁弋珩有些犯難了，他緩緩靠近閆之榮小聲在他耳邊呢喃。

“graham，你會這個嗎？”

他看閆之榮搖頭。

“你想玩嗎？如果你想我們可以試試。不過我先說好，我可能有點分不清左右，到時候翻船了可別賴我……”

閆之榮耳邊就像是住下了一只小精靈，眾人嘻嘻哈哈地談論一路上的美景，好像只有他能聽見小精靈在耳邊有些緊張的說話，他瞥了眼全身朝向他就差依靠他的少年，滿臉寫著對這個海上運動的不自信和只要他一說“好”就會舍命陪君子的赴死心態。

他微微扯動嘴角，在眾人看來并無區別。

閆之榮開口委婉地回絕了大家的好意，原因是自己有些怕水，也不會游泳，貿然在海裏嘗試會產生危險。他說服了大家，船友們也表示讚同，只好說下次要是感興趣，他們可以找一片平靜的水面嘗試雙槳船。

在眾人的幫忙下，落水的男女將雙槳船扶正，讓它曬了會太陽就在閆之榮和梁弋珩的攙扶下穩穩坐落在船身，他們撈起連接著船身的船槳，劃動船與打漁船上的兩人告別。

他們還要繼續前行，迎著廣闊的夕陽和金黃的海面。

打漁船在碼頭停下，兩人沿著岸邊往停車的方向前進，平坦的大海上此時多出了無數條雙槳船和坐在上面的人影，迎著壯麗的夕陽，梁弋珩不自覺拿出手機想要記錄下這一場景，海面盡頭的圓日倒映在水中人的身上，泛起金色的漣漪，他們在與海浪共舞，迎著太陽前進。

“他們要去哪？”梁弋珩不禁問道。

“去他們向往的自由。”閆之榮發動引擎，在梁弋珩轉頭看他的時候回答。

“我喜歡你的說法。”梁弋珩掙脫開安全帶的束縛，打開頂篷，腳踩著坐墊，坐在椅背上，雙手交叉放在車頂，感受晚風的自由，前方的自由和天空的自由。

少年沒自由幾分鐘，便歪頭看向駕駛座的閆之榮，試圖建議道：“graham，可以開快一點嗎？”

他的自由都被男人把控著的30邁車速控制住了，梁弋珩見閆之榮搖搖頭，在直道的功夫還被看了一眼。

“liang，你現在的行為很危險。”閆之榮專註地看著前方，“如果我縱容你，我就是幫兇。”

梁弋珩聽到后半句有趣的回答，竟然乖乖地放開了手，整個人掉了下來，坐在副駕駛轉頭好奇地問：“graham，你一直這么克制嗎？”

閆之榮不答，梁弋珩又問。

“有什么能讓你興奮起來的嗎？”梁弋珩湊近他，男人嚴肅的表情上多了一絲動容，“除了哲學，graham。”

好吧，看著閆之榮臉上又回歸嚴謹并且搖頭，梁弋珩覺得自己就不配跟閆之榮“說話”，閆之榮太讓人捉摸不透了，少年根本無法猜透他在想什么，只能用“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這句目前只能想到又不算恰當的俗語來形容他此時的挫敗感。

“你呢？”

好吧，眼前的男人更過分，梁弋珩想，不僅不反思自己，還企圖攻破少年的防線。可是梁弋珩的心理防線在閆之榮那裏早已潰不成軍了，單單兩個字就能讓他馬上脫口而出。

少年想，那就勉為其難告訴他好了，畢竟是連什么是興奮都不容易體會到的可憐蟲，企圖征求他意見罷了。

“我當然有，”梁弋珩重新沖出被陸地禁錮的敞篷車，朝著一望無際的蒼穹和草地，綿羊和牛群，還有前方蜿蜒曲折看不見盡頭的道路與曠野，他的心在高聲吶喊，他也不自覺歡呼雀躍。

“每當我看到眼前的場景，就會不自覺的興奮！我想我是屬于這裏的，從一出生，我就屬于這裏！”

他闡述著他的熱愛，難以壓制的高聲歡呼，少年的笑容綻放在年輕的臉龐，在閆之榮看來，無不充斥著強烈的感染力，催促著他踩下油門，想要與少年一起沈溺。

少年感受到耳邊的風鳴變得急促，抬起手在無人的道路上感受風穿過手指的縫隙，感受花香草鮮灌入他的鼻腔，感受色彩斑斕的世界鉆進他的眼眶。

他大聲呼喊“graham”，就像是在感謝自然賜予他們的一切。

少年的呼喊灌入閆之榮的耳畔，惹得他內心激蕩，那是一種新的體驗，就像是有無數只蝴蝶傾巢而出，現在已經散布在兩人所能企及的各個角落。

閆之榮覺得他的想法不太恰當，企圖抓回已經飛出去的蝴蝶，但為時已晚。

兩人兜風進城，梁弋珩看著路上少得可憐的行人，忽然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