潯陽。
許愿從沒有這么憤怒不安過。
不過短短幾天, 她還沈浸在對自己懷孕的驚喜好奇之中,便戰爭突來,潯陽成了戰火中的一葉孤舟。
每天聽著南北兩面的炮火聲, 看著城墻外的硝煙,望著街頭百姓惶惶不安又不愿放棄的臉孔……許愿恨不得能殺到西蜀國皇帝面前, 將這打破和平的人大卸八塊。
戰爭來得太突然了,一夜之間零陵郡和彭澤縣就落入西蜀國軍隊手中, 許愿猜也知道這裏頭有鬼。
零陵郡的郡守是被貶的陳尚書, 就知道這家伙不甘沒落, 多半是勾結西蜀國了吧!至于她的三叔彭澤許太守……許愿管不了那么多了,目下先度過潯陽的困境再說。
周遭郡縣都在毫無準備之下連續被攻下, 只剩下潯陽了,西蜀國還想速奪潯陽, 這仗有得打的。
段瑤、子謙、祝飛虹都因為突發戰火而被困在潯陽, 他們索性留在這裏照顧幫襯許愿。
這幾天齊譽韜都沒有回王府, 他一夜一夜的不回來, 他需要帶領將士們守住潯陽。
許愿也一夜一夜的睡不好,即便因為太困倦而睡著了, 耳邊還是隆隆的炮火聲、喧囂的金戈戰鼓和遠遠傳來的喊殺聲。
安撫城中百姓的事都是蘭慈縣主領著許愿在做, 許愿很想去見齊譽韜,但蘭慈縣主太寶貝許愿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說什么都不肯她到炮火連連的城樓上去。
縣主不斷勸說許愿, 卻終究是拗不過許愿。
許愿等了三天也沒等到齊譽韜回來, 她再也坐不住了,便趁著暫時休戰的空擋,狂奔去找齊譽韜。段瑤和祝飛虹也一起陪著許愿去城墻上找齊譽韜。
如今潯陽被南北夾擊,齊譽韜需在兩座城門間不斷奔走、調度、坐鎮、激勵人心。許愿在面向西蜀國的南門城樓上見到齊譽韜。
多日鏖戰, 一場場激斗細密如驟雨,齊譽韜已無法像平素那樣裝容一絲不茍。
他發絲微亂,一縷發絲從頭盔中露出來,貼在汗水混合著污濁的臉上。他銀色的鎧甲上有武器留下的劃痕,劃痕深淺不一新舊混雜,披在身后的墨綠色披風上亦有被血染的斑駁。
許愿一看到這樣的齊譽韜就揪心,更是恨極了西蜀國和陳郡守那幫人。齊譽韜正在和自己的副將說話,許愿忍不住大喊一聲:“齊譽韜!”
她快步到齊譽韜跟前,很是擔憂心疼他,她打量齊譽韜,眉心皺得厲害,“你受傷沒?多久沒休息了?這幫西蜀國人真可惡!”
“沒受傷。”齊譽韜輕描淡寫,他拉過許愿,打量她一番,說道,“你先回去,此地危險。”
“我才不回去,我都已經三天沒見到你了。”許愿口吻十分倔強,“每天聽見炮火聲和兵戈聲,看見硝煙彌漫,我哪能放得下心!”她拿出一張手帕在齊譽韜臉上左擦右擦一陣,把他的臉擦干凈了,她甩手將帕子丟給旁邊同樣滿臉血污的副將,“齊譽韜你去休息會兒,我在這裏守著,你又不是鐵打的啦,萬一倒了怎么辦!”
齊譽韜拍拍許愿的肩膀,“我不累。”
許愿雙手叉腰命令道:“叫你去你就去啦!趕緊偷空睡一覺啊!”
齊譽韜擰眉不語。
“王爺,王妃說的在理,您都兩天兩夜沒合眼了。”副將這時開口附和許愿,他也覺得齊譽韜再這么撐下去太令人擔心了。
齊譽韜無聲呼一口氣,視線從段瑤和祝飛虹臉上劃過。
段瑤上前兩步,和藹道:“去休息吧,沒關系的,這裏我們可以先看一陣。”
齊譽韜沈默片刻,終究是點了下頭。他按住許愿雙肩,低頭在她額頭上吻了下,囑咐道:“你註意身體。”轉身離去。
“我知道,我沒問題的!”許愿揚起音調高聲說。
目送齊譽韜進了休息室,許愿松口氣,副將和周遭將士們也都松口氣,向許愿投來感激的目光。
許愿摸了摸自己肚子,視線冷冷的向遠望去。城樓下就是西蜀國的地盤,能看到遠處西蜀國的軍隊大營,連綿浩蕩。
西蜀國這次目標就是吞并大堯,幾乎出動所有兵力。南城門這邊要守衛,北城門那邊一樣要抵擋已經攻下五座郡縣的西蜀國大軍。自己一路登上城墻,看到許多城樓裏休息的負傷將士,也看到城樓磚塊上血跡被清理后的殘存暗紅。
許愿眼中光芒更冷……西蜀國、陰陽圣宗,別以為這樣就能讓他們屈服!潯陽會贏到最后的!
齊譽韜這次休息并沒有休息太久,他早習慣于在戰事中枕戈待旦,此番也不過是睡上兩個時辰補充一下精力便醒來。
齊譽韜醒來后迅速整理衣袍,回到城樓上。許愿還在這裏,有將士為許愿搬來一個凳子給她坐。她就坐在凳子上,雙手扒著城墻邊緣,盯著遠處西蜀國的軍營看。
許愿慣來都是沒心沒肺的,可這一刻的她,顯得壓力很大,渾身散發著凜凜殺氣。齊譽韜靠近許愿,許愿看向他。在四目交接的時候,齊譽韜甚至感覺到許愿眼中帶著一絲悲憤,但很快她又斂去悲憤,對他嘻嘻笑起來。
對上許愿的笑,摸了摸她的頭。
他知道許愿心中所想。
困守潯陽,日夜激戰。敵人是軍隊人數更勝于潯陽駐軍的西蜀國王師,敵人已經深入大堯腹地,不但繼續向順京方向推進,還截斷了從北邊過來潯陽的援軍之路。
縱然許愿再不屈不撓,看著那么多將士負傷陣亡,國土淪落,又豈能不悲憤。
齊譽韜拍拍許愿的肩膀,定定道:“再堅持兩天就好。”
“是。”許愿堅決如鐵,一雙眸子如被雪洗出來般,又亮又激憤。
“已經堅持這么多天了,說什么都必須頂住!”許愿道,“齊譽韜我相信你!一定要讓西蜀國看看他們有多失算!”
***
陳郡守和尚光宗仍在觀察潯陽和齊譽韜的動向。
看著潯陽孤立無援的打消耗戰,陳郡守和尚光宗越發得意自信起來。他們想,現在這裏的戰事消息應該已經傳到天英帝耳朵裏了,天英帝知道自己連續丟失郡縣,定會著急派援軍過來。可是西蜀國大軍已將援軍來路截斷,天英帝救不了潯陽的。
陳郡守美滋滋的想著,今晚西蜀國大軍又要對潯陽發動兩面夾擊,說不定明天,潯陽就是西蜀國的囊中物。
尚光宗更是摩拳擦掌,都已經開始幻想在哪裏偷偷弄宅子好安置蘭慈縣主了,阿纓終究是他的。
當晚,激戰再次打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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