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遠的天空與浩瀚的海洋連成一線，閃耀著太陽的光澤，將燦爛的金蛇擴展到整片海面上，潔白的云朵隨風聚散，偶爾幾條飛魚躍波逐戲，船尾在水紋上梨出一道深溝，涌出幾許浪花，又無聲地歸于平靜，一切的一切，構(gòu)筑出如詩如畫的美麗景色。

但是，再美麗的景色，看久了也會膩。

“好~無~聊~”

一邊有氣無力地嘆息，昭霆一邊像條小狗似的趴在船舷上，連續(xù)三天的枯燥航行已經(jīng)徹底消磨了她無限的精力，只剩下滿腹怨氣，“還有多久才到那該死的東城？”

“還有…七天左右吧。”希莉絲掰著手指算了算。昭霆哀嚎：“還有七天！？那裏是天涯海角嗎！”

“這個距離不算遠。”肖恩搬出從水手那兒聽來的知識，“到外大陸的話，起碼要幾個月。”莎莉耶幫腔：“就是，你以為這裏是河啊。”

“不管！”

“……”

對這種胡攪蠻纏的小女孩，能有什么道理好講？肖恩和莎莉耶立刻放棄搭理。楊陽遞來懶懶的一瞥：“有空發(fā)牢騷，不如去照顧耶拉姆。”可憐的師兄，三天了還在暈船。

昭霆精神一振：“對了！去跟死小鬼斗嘴！”

“餵，我是說‘照顧’。”楊陽無力的強調(diào)，沒有傳入遠去的人耳中。

“我們也去看他吧。”肖恩提議。希莉絲和莎莉耶點頭，楊陽卻轉(zhuǎn)向另一邊。

“你不去嗎？”

“我去看看另一個。”笑著扔下一句，楊陽大步離去。

她正好想問一些事，一些至今都在心底浮動，反覆壓下還是一次次泛上來的疑問。

小心地走下?lián)u晃的樓梯，她打開一間艙房的門，探頭道：“維烈，好點沒？”

因為上船的時候不小心從木板摔下來，在冬天冰冷的海水裏浸泡了一會兒，維烈得了重感冒，病懨懨地上路。好心的船長將他安排在光照好的艙房，也允許楊陽用船上的廚房為同伴煎藥。

比起前兩天奄奄一息可憐巴巴的模樣，維烈明顯好了許多，及臀的黑發(fā)披散在身后的枕頭上，原本蒼白的肌膚透著淡淡的紅，看起來反而健康了許多，身上蓋著肖恩的衣服，懷裏放著一本楊陽的旅行游記。不過他明顯沒在看，歪倒在床上，快要睡著的樣子。

楊陽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維烈可能不太認得中文，也不是完全看不懂，但是看得磕磕碰碰，看書時間一長就打瞌睡，古代語也是，倒是說得很流暢。

維烈先咳了兩聲，才道：“好些了。”楊陽放心下來，打趣：“你的運動神經(jīng)太差了。”維烈緩緩坐直，尷尬地摳摳臉頰：“我…那時喝醉了。”

“是哦，我們也喝醉了，怎么就沒掉下去？”

“……”

“關(guān)鍵是你缺乏鍛煉！”楊陽伸手指著他的鼻子，意有所指，維烈的懶病應該好好治治。

維烈合上書，浮起略帶落寞的笑意：“我們和人類不同，天生什么體質(zhì)，就一直固定不會變。”

“這樣啊。”楊陽想想不對，如果一直固定不變，魔族怎么成長？沒有嬰兒到成年的過程？也不會，維烈曾提到，魔王艾爾拉斯的妻子生下魔界公主瑪格蕾特以后斷氣，魔核傳到女兒體內(nèi)，其他魔族悲痛下不再生育。那時她就奇怪魔族怎么連自己種族的生態(tài)都不了解？

難道，魔族不是一開始就有魔核，要遺傳，或者把魔核移植到體內(nèi)才行？魔核關(guān)系到他們長生的秘密？

楊陽無意中猜中了事實，當下問道：“魔核不能調(diào)節(jié)嗎？”

“其實可以。”維烈遲疑了一下，只是他做不到，核裝置是他天才的父親基連的作品，他從來沒想過去更改或研究，只覆制了基本再生的功能，制作魔獸的魔核。

“那你為什么不用魔核提升你的運動能力？”

“其實我本來不需要，高等魔族都有防護罩，刀槍不入，什么武器和魔法都無法穿透，只是我為了避免人類懷疑，和你們一起旅行撤去了而已。”維烈笑了笑，神色流露出一種輕狂的傲慢和不悅的指責。楊陽只覺他好像在怪是他們害他生病，莫名其妙。

似乎維烈覺得他和她們一起風餐露宿，一起克服艱難險阻，一起享受冒險的驚喜和挑戰(zhàn)，是一種屈尊降貴，是莫大的委屈，可是……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既然他們是伙伴，是朋友。

他不喜歡，不想受苦，那就離開好了，怪他們做什么？

“維烈，你是不是不喜歡人類？討厭這裏的生活？”楊陽斟酌了一下，問出心裏話。

“怎么會呢，楊陽。”維烈柔聲道：“我喜歡人類，也喜歡這個世界。”

楊陽暗暗擰眉，不知為何，說這句話的維烈，讓她感到難言的懼怕，心頭泛起反胃似的梗塞，險些壓制住她想說的話。

黑發(fā)少女鼓起勇氣，輕聲道：“那你后悔嗎，千年前為了覆仇殺了那么多人？”她始終忘不了在席恩的夢裏出現(xiàn)的一幕，被魔獸席卷的城市，遍地支離破碎的尸體，被燒毀的圖書館，那一枚埋在廢墟中的婚戒。

魔界宰相微微一楞，隨即神色變得真誠懊悔：“當然，我真的已經(jīng)反悔了，這一千年來，我約束自己，一個人都沒殺過。”楊陽心頭一松，相信了他的懺悔。

“可是，千年前的事，也不能全怪我們，強者和弱者在一起，註定沒有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