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多,内马尔·达席尔瓦,里奇

第31章脫軌的車廂（1 / 3）

項目結(jié)束之后, 羅莎莎回國，陸崢倒是挺有想法，不顧家人反對, 毅然決然地辦理了一年休學(xué), 留下來和他一起在坦桑尼亞莫希市周邊小鎮(zhèn)上的一所小學(xué)支教。

那所小學(xué)位置偏僻，蓋得也很潦草, 一到下雨天屋頂就漏水, 不過政府也沒錢撥款，所以就一直擱置著，最后還是周唯璨和陸崢自掏腰包買了防水劑和防水卷材，自己動手修繕了教室屋頂。

在這裏度過的時間是很快的, 日升月落漸漸變得沒有意義, 成為了一個單純的計時符號。

周唯璨對于環(huán)境的適應(yīng)能力向來很強, 很快就和孩子們打成一片，陸崢對此忿忿不平, 說他明明看起來一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樣子，半點親和力都沒有, 搞不懂這些小孩怎么就愿意粘著他。

相比其他援助項目而言, 支教是最枯燥的，每天都重覆做著同樣的事, 上課下課、批改作業(yè)、組織活動……周唯璨偶爾會產(chǎn)生錯覺，以為自己還在頌?zāi)献x大學(xué), 為了賺錢, 每個周末輾轉(zhuǎn)于各路公交車, 給不同家庭不同性格的小孩做家教輔導(dǎo)。

很累, 很受罪, 碰上調(diào)皮搗蛋的小孩就更煩了, 他是一個很怕麻煩的人，但是也漸漸習(xí)慣了。

任何事情都是這樣，只要習(xí)慣了，就都能忍受。

不過這裏的小孩要比之前那些好相處得多，甚至周唯璨剛來教課的那段時間，在課堂上提問，只要是沒答上來的學(xué)生，都是一副坐立不安羞愧欲死的表情，有一回他甚至親眼看見一個瘦弱的男孩邊哭邊扇自己巴掌。

周唯璨制止了他，把他叫到辦公室，問他為什么要這樣。

男孩叫tal，低著頭啪嗒啪嗒流眼淚，好半天才哽咽著說對不起，說他太笨了，但是他一定會很努力地學(xué)習(xí)，懇請老師不要放棄自己。

周唯璨有點哭笑不得，難得耐心地說，只要他自己不放棄自己，世界上就沒人能放棄他。

類似的話許多年前他也曾對一個人說過，不過那個人顯然沒聽進去，仍然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后來tal變得外向了很多，不再總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樣，課間也會纏著他聊天、問東問西，有關(guān)于中國文化和歷史之類的話題等等。

周唯璨陪他聊天的時候，偶爾會想起自己的童年。在七歲之前，是近乎空白的一段，像一截脫軌的火車車廂，被永遠地落在了某條軌道上。

腦海裏女人的臉已經(jīng)看不清，不過他仍然能夠記起那些為數(shù)不多的，他們像一對普通的母子那樣，手牽手走在回家路上的畫面。

然而那些畫面是單薄而脆弱的，隨時都會被其他不愉快的記憶斬斷。

周唯璨記得她站在窗前，聲嘶力竭地和自己爭吵：“不做這個？不做這個你吃什么、喝什么、拿什么上學(xué)？嫌我丟人你當(dāng)初怎么不換個肚子去投胎啊，你以為把你生下來很容易嗎？我當(dāng)年差點大出血死在手術(shù)室你知不知道！”

她說著說著就哭了，淚水流了滿臉，眼神卻是空洞的，“我差點死在手術(shù)室，你爸也沒來看過一眼……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以為我愿意天天讓那些男人亂搞啊，我不嫌臟嗎？可是有什么辦法，除了這個我什么都不會，也掙不到錢養(yǎng)活你。”

那年周唯璨六歲。

他接受了自己的母親擁有一份不那么光彩的職業(yè)，接受了她每天帶不同的男人回來，隔著一道房門發(fā)出各種不堪入耳的聲音，最后一個人毫無尊嚴(yán)地癱在床上，帶著滿身傷痕，仿佛一座沒有呼吸的雕塑。

一年到頭的大多數(shù)日子，沒生意的時候，她就會在半夜喝得爛醉回來，站在窗邊又哭又笑，像個瘋子。

周唯璨有很多次都以為她會跳下去。

可她只是站在那裏，呆呆地看著窗外，而后自言自語般開口：“你爸爸說過會回來娶我的，會讓我像其他女人那樣，過正常的生活的。他每次來都會給我?guī)б皇ǎ幌掠甑臅r候他會等身上的潮氣散了再抱我；他還給我講亞當(dāng)和夏娃的故事，他說我就是上帝從他身上抽走的那根肋骨……”

“我不想生孩子，我不喜歡孩子，可是想到他會回來找我，我還是費盡千辛萬苦把你生下來了。結(jié)果還是什么都改變不了。”

“愛是罪過嗎？是錯誤嗎？有時候我真希望我是一個不懂愛的人。愛讓我太痛苦了。我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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