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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1 / 2）

天宮只下過兩次雪，一次是孫悟空凌遲結(jié)束的時候，一次是孫悟空從八卦爐裏跳出來的今天。

雪花漫天飛舞著，像有人拿了一只巨大的畫筆，沾了染料，在重重宮殿上涂了一層又一層的白色。三十三重天的兜率宮被白雪覆蓋，在火光的映照下泛起紅光，看上去十分詭異。天宮已經(jīng)不是神仙慣常見到的那個樣子了，天是紅的，地是白的，迷霧盡散，露出了朗朗干坤，好一個清平世界。

楊戩一接近兜率宮，立即感到一股熱浪撲面而來。走到門口，一人夾裹著風(fēng)，急速沖出來，楊戩未及細(xì)看，身體自然而然做出了反應(yīng)，側(cè)身躲過，回手一抖三尖兩刃槍，截住裏面沖出的人。那人揮了一下棒子，槍棒相交，就如晴天裏起了個炸雷，“轟”一聲巨響，楊戩的手臂被震得微微發(fā)顫。三界內(nèi)，能接住楊戩全力一槍的人不多，而在這種情況下，只有一個人能做到。

“孫悟空？”楊戩收槍，仔細(xì)打量覆活的孫悟空。孫悟空渾身焦黑，臉上蹭了煙灰，光裸著上身，不知搶了哪個道童的衣服，隨意纏裹住下身。他聽見有人叫他，抬起頭來。楊戩這才看清孫悟空的眼睛。那雙眼睛竟是金色的，好像太陽掉了進(jìn)去，迸發(fā)出讓人目眩神迷的光芒。記憶中的黑亮的眼睛不見了，現(xiàn)在這雙金色的眼眸陌生而充滿敵意。

“你的眼睛怎么了？”楊戩問。

孫悟空金色的眼睛眨了眨，疑惑地問：“你認(rèn)識我？”

楊戩註意到孫悟空第一次說“我”，而不是“俺”。有什么說不清的地方似乎不一樣了。

孫悟空將金箍棒直指楊戩：“你是誰？”

楊戩楞住。

有那么一瞬間，楊戩覺得孫悟空在開玩笑。

漫天的風(fēng)雪中，孫悟空瞇著金色的眼睛，擰著眉看向楊戩。“能擋住我的人不多，你到底是誰？報上名來，孫悟空從不斬?zé)o名之輩！”

楊戩恍惚起來，時間仿佛回到兩人第一次對決，那時孫悟空也是這么說的。

楊戩很想相信孫悟空在鬧著玩，可是孫悟空的神情那么認(rèn)真，孫悟空看向自己的目光是那么陌生，令楊戩無法欺騙自己。楊戩原本設(shè)想了無數(shù)種可能發(fā)生的情況。金蟬子說以恨化形十分兇險，沒有人知道從八卦爐裏出來后會變成什么樣子，楊戩做好了孫悟空三魂七魄不全的準(zhǔn)備，做好了孫悟空入魔的準(zhǔn)備，唯獨(dú)沒想到這個。楊戩以為孫悟空會當(dāng)場殺了自己，或者隨自己下界重整旗鼓后再報仇，唯獨(dú)沒有想到孫悟空會忘了自己。反反覆覆想了四十八夜的話不用說了，因為沒有絲毫意義。“你是誰”，輕輕的三個字，就抹殺了兩人之間所發(fā)生的一切。

楊戩在這一刻萬念俱灰。

“你是誰？”孫悟空又問了一遍，語氣裏帶了不耐煩。

“我是二郎神。”楊戩聽見似乎從很遙遠(yuǎn)的地方傳來一個聲音在回答，他意識恍惚得感覺不到是自己在說話，他思維緩慢，連喘氣都成了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哈哈哈。”孫悟空嘲諷地笑道，“你怎么姓二？”

楊戩沒笑，就算是逼著自己笑，此刻也笑不出來。“我姓楊，在家行二，因此被稱作二郎神。”楊戩說得很慢，楊戩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讓自己說出這些話來，他的腦海裏一片空白，孫悟空失去記憶這件事發(fā)生得太突然，讓他緩不過神來。

一切的一切，都與當(dāng)年一模一樣。時光似乎在倒流。可是楊戩心裏明白不一樣了，真的不一樣了，愛過的，恨過的，怎么可以當(dāng)做沒愛過沒恨過呢？

孫悟空一躍而起，高舉金箍棒，沖著楊戩的腦門揮下。“看棒！”

楊戩神思不屬，還未反應(yīng)過來，孫悟空的金箍棒已到頭頂，總算在最后一刻持槍接住，胸中一痛，“哇”地噴了一口血。孫悟空根本不給楊戩喘息的時間，第二棒又到。楊戩一挑槍尖，槍尖上的彎鉤勉強(qiáng)掛住金箍棒，卻感到金箍棒上傳來一股大力，震得整個人直飛出去，在半空中灑下一路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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