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三刻，博弈峰如常閃現金字：獼猴王假冒孫悟空，殺黃袍怪二子。
如來佛祖看著博弈峰，已看了很久，面無表情，一動不動。他靜靜地站在那，站成了一座山，與天地融為一體。天一點一點黑下來，如來望著博弈峰，依然沒有動。他與楊戩站的是同一個位置，楊戩在此看了三年，如今輪到如來佛祖看了，不知會看多久。
觀音菩薩一直跪在地上，如來不動，觀音也不敢動。
良久，方聽如來一聲長嘆：“二郎真君好計謀。”
觀音垂首道：“徒兒沒有成功阻止獼猴王去花果山，請師尊責罰。”
如來無力地向后揮手：“起來吧，二郎真君定是連你的阻擋都算計到了，所以你當時面對的才不僅僅是獼猴王一個人，還有牛魔王率領的數千妖怪，這么多人，你打輸了也沒什么丟臉的。”
觀音咬著嘴唇從地上站起，弓著腰，低著頭，垂手站在如來身邊。
“原來二郎真君從放出尸魔開始，就在布局，一環套一環，后招頻出，連用獼猴王假冒孫悟空都能想得出，他這棋下的真好，是我之前小瞧他了。一旦楊戩的計策成功，取經之人變成獼猴王，孫悟空確實脫離了我給他設定好的命運。”如來問觀音，“你確定獼猴王與牛魔王這段日子以來沒有與二郎真君聯絡嗎？”
觀音又跪下道：“徒兒敢以性命擔保，他們沒有聯絡，這些天，徒兒全副心力都放在監視他們身上，絕對不會再有疏漏。”
如來沈思，“假如獼猴王沒收到二郎真君的命令就隨天蓬元帥去救唐僧，那只能是很久之前，獼猴王就和二郎神商量好了。他們之間一定有某種暗號，比如一見到尸魔出現，獼猴王便去花果山整隊之類。怪不得楊戩敢設定西游，原來是背后有妖怪的支持。這么說來，他在靈山的四百年，真是沒閑著。”如來仰頭望著模糊的云海，眼裏精光閃爍。“二郎神楊戩，還真是會給我驚喜。”
觀音挺直地跪著，不敢搭言。
如來回頭看觀音：“你認為獼猴王是個什么樣的人？”
觀音斟酌道：“聲望也許不及孫悟空，但狠毒遠勝孫悟空百倍，為了激怒奎木狼，他一到碗子山就殺了奎木狼的兩個兒子，斬了百花羞的一只手，看得出來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梟雄。”
如來對狠毒的人向來很有興趣，“你覺得他和二郎神誰更狠一些？”
“這……”
“但講無妨。”
“當然是六耳獼猴。”
“未必。”如來笑了，他早料到觀音會這么回答，他喜歡別人不如他聰明。“有人狠在表面上，有人狠毒在骨子裏；有人對別人狠，有人對自己狠；有人無情而狠毒，有人卻是有情依然狠毒；有人因不懂而狠毒，有人因懂得而狠毒。如果不能了解這些，怎能掌握世人的命運？”
“師尊圣明，師尊的教誨，觀音謹記于心。”
如來伸手抹去博弈峰上的金字。“獼猴王和奎木狼星君分出勝負了嗎？”
“還沒有。師尊想讓誰贏？”
“誰贏都無所謂，關鍵是無論誰贏，下一步都必須去殺唐三藏！二郎真君想讓獼猴王假冒孫悟空繼續西游，但以孫悟空的個性，只要聽到唐三藏有危險，他一定會回來，那二郎真君布的局就沒用了。”
觀音想起一事，道：“師尊，二郎真君若要留住孫悟空，恐怕會從‘情’之一字上著手，當年抓孫悟空，他就是以身色誘的。”
如果不以為意道：“這倒不必擔心，孫悟空是個勇于承擔責任，絕不退縮逃避的人，他即便癡戀二郎真君，也不會受感情的威脅。而楊戩也是個磊落之人，他答應了與我下西游這局棋，就會與我正面對決，你若以為他會趁此機會帶著孫悟空逃跑，躲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藏一輩子，未免把楊戩看得太低。”
如來再次揮手，博弈峰上出現一行金字：獼猴王欲殺唐三藏，孫悟空重回取經隊伍。
云朵遮住博弈峰，卻遮不住閃爍的金字，金光大字在云霧中是那么清晰，清晰得就像印在人的心上。
“從今天起，截取哮天犬遞給楊戩的書信。我要楊戩收到的所有消息，都由我先過目一遍。”如來向住處走去，準備歇息，最后吩咐了一句，“去監視玉鼎真人，如果二郎真君去找他，馬上向我報告。”
楊戩還真去找玉鼎真人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如來佛祖是極為了解楊戩的。不過如來佛祖再神通廣大，也算不出楊戩為何去找玉鼎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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