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敏打算提前半小時下班。

她捏著車鑰匙走過辦公區(qū)，拍拍助理的肩膀：“曉月，我先走了，有事打電話。”

按說不會有什么要緊事。今天是國家公祭日（12月13日），所有線上活動暫停，整個工作室閑得摸魚。

“放心吧，敏姐?！敝頃栽鹿郧牲c頭，笑起來，露出右邊的小虎牙。

北方的冬天，室內(nèi)室外兩重天地。方敏一走出大樓，就覺寒風割面，她迅速鉆進駕駛座，打開車內(nèi)暖氣。

方敏身材矮小，但她的通勤座駕卻是一輛軍綠色越野車，呼哧呼哧跑在滿眼四輪轎車的城市馬路上，威風八面。雖然每次找停車位都很頭疼，但她就是喜歡這種以小控大、四兩撥千斤的快感。

過第二個紅綠燈時，手機鈴響，來電顯示——菲天影視的韓奚。

大概又要聊《大金冠》。方敏戴上藍牙耳機：“韓總，有何指教？”

“喲，瞧您說的，討教還差不多?！?

兩人都是老江湖，打幾句你來我往的官腔，才進入主題。

韓奚問：“程老師最近在休息吧？他是不是去國外旅游了？”

方敏聽出對方在旁敲側擊，略感疑惑：“沒有啊。”

“哦哦，那就好！我們這邊還有好多工作需要程老師配合呢！年前臨時加了一場直播，具體內(nèi)容我稍后會發(fā)您郵件，麻煩您過過目呀?！?

“沒問題。”

方敏掛掉電話，更納悶了。這種小事情，需要特地打電話嗎？她嗅到異樣，但一時還摸不清頭緒。被安全帶壓住的肩頸微微發(fā)酸，她看一眼導航目的地——某spa養(yǎng)生館，決定暫時不去想。

按摩師手法嫻熟，方敏裸著身體扒在軟床上，昏昏欲睡。

手機連同其他隨身物品，存放在門口的儲物柜裏。她本想調(diào)成靜音，但心裏某種預感作祟，還是折中，改成振動。

她約的是單人間，清幽安靜，更有音樂相伴，快活得升天。

不知何時，耳邊頻頻傳來電鉆入墻的聲音。是哪裏在裝修嗎？真討厭。她煩躁地哼哼兩聲，想抱怨，但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發(fā)聲。

過一會兒，電鉆又響了。

這回，方敏終于聽清。她一下子驚醒，翻身坐起，不顧按摩師的訝異，掏出柜裏的手機，按下接聽鍵。

“敏姐，出事了！”聽筒裏傳來曉月驚慌失措的聲音。

方敏點開曉月傳過來的鏈接，剛看兩眼，立刻冷汗倒流。

她沖出養(yǎng)生館，一腳油門踩到底，打算飆車回到公司。然而卻被堵在半路。很不幸，晚高峰開始了。她急得紅眼，車門一掀，決定棄車走路。什么罰單、拖車，去他媽的，都不重要了。她現(xiàn)在只想立刻飛回去穩(wěn)住局面。

程應歡瘋了嗎？在今天這種日子，搞出這種丑聞，他不想混了？

方敏氣得腦袋要炸掉。

想當初，她費盡心思培養(yǎng)程應歡，不僅因為他天賦高，更因為他是一個極講分寸的人。知道底線，愛惜羽毛?？此骑L流成性，口碑褒貶摻半，實則外松內(nèi)緊。他知道哪些事會真正影響到自己。那些眾所周知、不可侵犯的雷區(qū)，哪怕被人灌下迷藥，也絕不會越線一步。他的野心，不允許自己失誤。

但今天是怎么了？

曉月發(fā)給她的鏈接，是一個視頻直播入口。

名叫“春櫻”的日本網(wǎng)紅正在某家風俗店內(nèi)做直播。而程應歡好死不死，就那么大喇喇地入鏡了。

閃爍曖昧的燈光裏，他被一群兔女郎圍在沙發(fā)中央，雙手攏嘴，用蹩腳的日語對著鏡頭大喊：“櫻醬，生日快樂！”

回到辦公室，方敏一邊揮手讓人給她倒水，一邊抓著輿情組追問：“直播停了嗎？”

“還沒。我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主播和平臺，但目前還沒收到回覆。”

“找對接海外的部門協(xié)調(diào)。知道聯(lián)系人嗎？”

“嗯，知道的。”

對著大家遇到的問題指點一番后，方敏喝口水，再三強調(diào)：“這個直播的視頻資料，絕對不允許出現(xiàn)在國內(nèi)的公共平臺，務必掐死，明白嗎？”

“是?！?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直播間的觀看人數(shù)穩(wěn)步上漲。

方敏神色鎮(zhèn)定：“直播平臺在外網(wǎng)，消息短時間內(nèi)還不會傳到國內(nèi)。但也不能心存僥幸。也許看直播的人裏面有留學生呢，或者翻墻看片的……”

“敏姐，彈幕裏有人提歡哥了！”

負責盯直播的妹子突然大叫，方敏趕緊走到她的工位：“別慌，看他到底怎么說的?！渌?，繼續(xù)做自己的事?！?

妹子用手扶一下眼鏡：“沒說具體名字，原話是‘櫻醬旁邊的那個小哥哥好帥呀，很像中國的一個演員’?！狈g完，她有些臉紅，大概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啊，好像只是看過咱們電影的普通日本群眾。敏姐，這種需要註意嗎？”

方敏點頭說：“你提醒我了，程應歡在日本應該也有粉絲影迷，要註意的?！?

她走回自己的位置，剛坐下，就見曉月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