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廁所出來的走廊上,顧綰寧握著手機很久,眉頭緊了又緊,終于還是撥通了鈴音精神療養院的電話,她說自己是病人季潛的家屬,要對方來接。
療養院有明文規定,病人不能貼身攜帶通訊工具,當然想要攜帶也有辦法,只不過現在顧綰寧沒那個時間彎彎繞,公共電話省事。季潛是療養院的撒錢大爺,所有護工都巴不得圍著他轉,自然很快就有人通知了他。
那頭少年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清潤,帶著散漫:“顧姐姐,在外面可好?上次你可真不夠意思,丟下我自己一個人走了。”
顧綰寧下意識眉一皺,“你怎么知道是我。”
“除了你,我還有哪位‘家屬’會給我打電話?”季潛的聲音有些低,像委屈又像全不在意。
顧綰寧沉默了一會兒,咬咬牙說道:“我問你,你上次說的交易還作數不?”
那頭的季潛笑了,一手絞著電話線,“什么交易?你說清楚點。”
“你別裝糊涂,視頻的事,你說過的,可以將那段視頻給我,我現在想要了。”顧綰寧語氣有些低而急,臉微紅,顯然很緊張。
季潛依舊笑呵呵地回應:“我是說過這件事,可你不是拒絕了我的好意么,我說過只要你想辦法帶我一起離開這個鬼地方,我就將視頻給你,可是你卻將我一個人丟在了這里,現在我大哥派人將我罪犯一樣地看管起來,我連上廁所的自由都沒有。”
“是不是只要我能讓你出來,你就能將視頻給我?”顧綰寧最后問,語氣已然破釜沉舟。
那頭季潛絞著電話線的手指一頓,仿佛沒料到她會這樣堅決,好幾秒,他才緩緩勾了勾唇,輕輕吐出一個“是”字。
顧綰寧利落地掛斷了電話,去樓下早餐店買了一份瘦肉粥,拿到顧父的房間。
“爸,你醒了,先吃點粥墊墊肚子。”將顧父從床上扶起來,她仔細的將粥吹到不燙,才把碗遞給他。
“寧寧,你瘦了很多。”顧父握了握她的手。
顧綰寧鼻尖一酸,差點都忍不住掉下淚來,她用力睜了睜眼,隨手拿過一顆蘋果削著,笑道,“爸你說的什么話,別年輕女孩兒還想著法子變瘦呢。”
“你也還年輕。”
“爸爸,您說這種話我都害臊,您女兒都是奔三的人了,哪兒能跟別人小姑娘相比。”顧綰寧一邊削蘋果,見到父親緊鎖著的眉頭,裝作自然道,“手術的時候,嘉陽藥廠的公司總部來過人了,說您這是工傷,廠里管賠醫藥費的,咱們不必出一分一毫,您只管住著,傷好完全了再出院,多少錢他們都出。”
顧父的神色明顯松動了不少,但想起他昏迷前廠里主管的冷漠態度,有些遲疑,“公司來的人真這么說?”
顧綰寧道:“您就放一萬個心吧,他們還想敢賴賬不成?咱可以打官司告他們的,再說了一點醫藥費,您女兒可是劍橋畢業的高材生,工資還不夠您這點小錢啊。”她說話說得快,像是在心里提前打過草稿的一般,手上的水果刀卻一下子失了準頭,將指縫都割出了一道小口,疼得她嘶地一聲。
“你看你——”顧父見狀搖了搖頭,“還說奔三的人呢,怎么做事跟小孩子似的。”
顧綰寧尷尬的笑了笑,去洗手間處理傷口了。
從洗手間出來,去取了藥,她卻沒有再回病房。
瞞下了工廠拒絕賠付的消息,顧父在醫院一住就是大半月,高昂的醫藥費讓顧綰寧卡上的錢很快見了底,她一個人站在外間走廊上,一身寒涼,手中巨額的藥費賬單被越捏越緊。
錢,她需要錢。
顧綰寧又一次來到了季家,這一次所有人都在,是她特意要求的,季家八十多歲的老太太,季薄川,季唯則和蕭明萱,包括小小姐季云,全都以一種客氣而禮貌地態度對待她,客人一般。
顧綰寧在沙發上坐下,喝著傭人奉上的新茶,她想自己算是個屁的孫媳婦,季家從來都不曾有過她的地位,如今不會有,哪怕她像蕭明萱那樣熬個幾年也不會有,她突然自嘲地想著:一個男人,哪怕富家天下,權勢滔天,他的錢不為你花,權不為你用,這樣的男人又有何值得攀附的?這樣的權貴之家又有什么值得人擠破腦門?
這樣一想來,她便再沒有了壓力。
顧綰寧端莊地坐直身體,放下茶杯,開門見山道:“抱歉,今天勞煩各位,是想各位做個見證,”說著,她將眼神轉向一直面無表情的季薄川,“離婚協議拿出來吧,我自知嫁給你的這幾年沒什么貢獻,也不會厚顏無恥的要求夫妻財產均分,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們就可以協議離婚,我凈身出戶,絕不碰季家財產一分一毫。”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顧綰寧心中竟然有種變態的快意,她眼都不轉地緊盯著季薄川瞬間暗沉下去的臉色,多年來的謹小慎微,使得她不必經過大腦分析就能清楚辨別出他此刻的情緒:他在生氣,在憤怒,像是被徹底激怒的巨獸,恨不得下一刻就撲上來將她撕扯得鮮血淋漓。
但他卻必須隱而不發,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當著季家所有人的面,他拉不下面子來跟她鬧翻臉。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書友正在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