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關(guān)起來
凌瓏握著發(fā)卡的手倏地用力，發(fā)卡尖尖由此被摁進皮肉裏，很疼。
因此劉小園是真實地坐在他的對面，這不是夢裏。龐焰“死”了，卻還是暴露了。龐焰白“死”了。
許是看見凌瓏半晌說不出話來的樣子，劉小園趕忙補充：“你別驚訝，我也只是……”
她有些不知道如何表達，最終重重嘆了口氣：“你說，我是不是魔怔了？龐焰不是人類，怎么可能呢，我們學了那么多科學，就是要相信世界上沒有鬼神之說。只是……”
她漂亮的眉毛又蹙起來，剛剛止住的哭腔再次浮現(xiàn)：“只是我真的太想他了。”
她又流下許多眼淚，凌瓏抽出好多紙巾遞給她，她接過，一邊擦眼淚，一邊說，對不起，凌瓏，對不起。
凌瓏不知道她為什么要跟自己道歉，他想起這些年在學校裏和龐焰、劉小園一起度過的歲月，胸中一陣哀慟，無處宣洩。那么美好的時光，如果他們都是人類，也根本談不上結(jié)束。
凌瓏問：“你為什么會懷疑他不是人類呢？”
“高三有一次我發(fā)高燒，特別難受。龐焰把我背到了校醫(yī)室，校醫(yī)給我吃了藥就去開會了，我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覺到有一股紅色的光，可是等我睜開眼的時候，紅光已經(jīng)消失了，而我的病也神奇地好了。”
“特別離奇是不是？凌瓏，你就當聽了個笑話吧。我只是……”劉小園頓了頓，“我不知道還有誰會想他那樣對我好，很純粹的對我好。”
“我覺得他不是人類，不只是因為那次高燒，還是在日常的相處中。他好像永遠都長不大，就像我們小學時剛認識的樣子，很純粹，很快樂，很貧，不諳人間世事，他不知道人類的煩惱，在我們都為了高考焦慮的時候，他叼著棒棒糖說考不好就考不好唄！”
“所以我根本不相信他是會因為五十分就從樓頂跳下來的人，凌瓏，你能明白我嗎？我……”
“我只是在想，有沒有一種可能，龐焰沒有死，他……還會回來？”
怎么離開那家奶茶店的，凌瓏記不得了。
他只記得，最終，他還是將龐焰留下的發(fā)卡交給了劉小園。他說，這是龐焰交待我給你的。
劉小園看著銀鏈，兩滴豆大的淚水流下來，抓著他的手臂問，凌瓏，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龐焰是不是真的沒有死？他是不是還會回來？
凌瓏什么也不能說，他只能學著人類說一句：“斯人已逝，節(jié)哀吧小園。”
他痛恨自己，恨自己有口不能言，恨自己龍的身份，恨自己在人間浪費多年時光仍舊一事無成，爺爺?shù)倪z愿仍然沒有實現(xiàn)。
凌瓏如行尸走肉在大街上游走。
他一開始只是緩慢走路，而后漸漸快走，最后奔跑。
李南溟送給他的銀鏈在叮當作響，好像風吹過森林樹葉的沙沙聲，那是他的歸宿，他心力交瘁、筋疲力盡時最想要回到的家。
夏季太陽毒辣，凌瓏盯著一頭汗水跑到那個工地時，看見刺眼的星火。
李南溟和那個糙漢靠在工地門口，又靠在一起借火，抽煙。
那雙狹長的眼淡淡瞥過來，李南溟看見了他。
凌瓏的心提起來，下意識上前一步，可在李南溟移開目光的時刻又倏地止住腳步。
李南溟又一次忽略了他。
“哎，要不要一起搭伙過日子？”糙漢點燃李南溟嘴裏的煙，問他。
李南溟撩起眼皮，問：“怎么過？”
糙漢戲謔地笑了，朝他揚眉，“白天在外面干活，晚上在家也干活。”
這話說得不清不楚，表意不明，但不知怎么的，凌瓏就是忽然聯(lián)想到了昨晚在邱稻家看到的影片。
他心一急，沖過去拉開兩人。
糙漢見到是他，好笑道：“李南溟，你怎么還沒解決這個小朋友啊。”
“你才——”
你才小朋友。
話沒說完。他身體一僵，發(fā)現(xiàn)尾椎骨處忽然很癢——是小龍尾巴跑出來一個尖尖了。
他的小龍尾巴最調(diào)皮了，現(xiàn)在雖是還藏在褲子裏，但他一個不留神，小尾巴肯定就會跑到褲子外邊來了！
他的小龍尾巴要被糙漢看見了嗎？他是龍的事情要暴露了嗎？他會被人類抓去研究嗎？他會被山神抓回森林嗎？
凌瓏干瞪著眼睛，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處理。
忽然，他的手被拽住。
李南溟說了聲“幫我請個假”，拉著他快步離開。
路上，被李南溟拽著的手腕已經(jīng)泛了紅，凌瓏覺得有些疼，但又覺得疼也沒有關(guān)系，因為哥哥又回到了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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