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人類世界最具誘惑力的謊言
凌瓏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在街上。
已經(jīng)是夜裏了，路燈下的行人來來往往，三三兩兩，成群結(jié)隊(duì)，背著公文包的，開著電話會議的，剛接孩子下輔導(dǎo)班的。抬起頭，萬家燈火，不知哪家的廚房裏，一對夫妻正挨在一起備菜，看起來和諧又幸福。
幸福。
這簡單的兩個字看起來是那么美好，所以數(shù)以億計(jì)的人類為它前赴后繼。
來人間十余年，凌瓏也曾相信過，甚至一小時前還在相信，但他終究意識到這不是追求，這是奢望。
幸福，是人類世界裏最具誘惑力的謊言。
樹上的小鳥兒自由地吟唱，自由地從這顆樹飛到那顆樹。
凌瓏想起自己小時候，還沒有長出人類的雙手和雙腳的時候，也是這樣自由。
回到家時，李南溟還未歸。
他檢查身體裏的靈力，然后閉上眼，讓靈力飛到綠野村，飛回化工廠，飛進(jìn)那條被污染的小河裏。
青綠色的光像螢火蟲一樣墜落進(jìn)小河裏，它們吃掉水中的污漬，趕走河面上漂浮的油污……
可是太多了。
污漬成群結(jié)隊(duì)地攻擊著靈力，靈力被它們包圍，被它們攻擊，被它們瓦解。
啪——
青綠色的光四散滾落，消失在世界上，而那些污漬仍然占領(lǐng)著小河，綻放著勝利者的微笑。
靈力損耗巨大，凌瓏倒在床上很快便睡著了。
夢境如期到來，他不知第幾次夢見山神，夢見那只年輕的黑龍，夢見遍體鱗傷的龐焰，夢見山清水秀的森林在一夜之間傾覆。
醒來時，他出了一身冷汗。
“醒了？”李南溟不知何時回來的，拿著一杯水過來遞給他。
凌瓏看向墻上的時鐘，已經(jīng)是夜裏十二點(diǎn)了。時間過得好快。人類真是偉大又殘忍的生物，竟然發(fā)明時間這種東西來提醒自己浪費(fèi)了多少無用的時光。
沒來得及回神，凌瓏就被抱起來。
李南溟將他抱在懷裏，順手拿過搭在床頭的毛巾，伸到他的睡衣裏給他擦汗。
“出好多汗。”李南溟說。
李南溟的聲音永遠(yuǎn)是這樣低沈，凌瓏總想起小時候他低空飛行時掠過小樹枝和小草時的瘙癢。他喜歡這樣的聲音，可是為什么現(xiàn)在這個聲音也無法攪動他心中的水波了。
他變成一潭死水。
“夢到什么了？”李南溟又問。
凌瓏搖搖頭，不知應(yīng)該作何回覆。這不是夢到什么的問題，如果他們想要做的事情能順順利利的，他每個晚上做全世界最恐怖的噩夢都可以。
作為凌瓏哥哥十幾年的李南溟早已熟稔這只小龍的脾氣秉性，瞬間接收到對方不對勁的信息，將凌瓏的臉抵起來，仔細(xì)查看。
“怎么了？”李南溟問。
凌瓏抬眼，看到李南溟淡淡蹙著的眉頭，和那雙狹長眼裏的擔(dān)心，再一次在心中感嘆人類這種生物的美麗。是比小泉水和小山洞還要美麗的存在。
但一只沒有能力的小龍是無法占有小泉水和小山洞的。
凌瓏越發(fā)意識到這個事實(shí)——他沒有能力擁有李南溟。
“沒有救了。”凌瓏說。
李南溟一頓，“什么？”
凌瓏無力笑了笑，回答：“我們院長是個大騙子。”
他把今天遇到的事情告訴李南溟。
如果是曾經(jīng)的他應(yīng)該會想要和李南溟隱瞞，今天的他認(rèn)為再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了。隱瞞是基于還有挽救的機(jī)會，自己還有能力呈現(xiàn)給對方一個完美的結(jié)果，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了。
最后一顆小草也被溫柔的風(fēng)連根拔起。
聽完，李南溟沈默許久，說：“不是你的錯，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沒有錢和權(quán)就是會活得艱難。”
凌瓏問：“怎么樣獲得錢和權(quán)呢？”
“努力吧。”李南溟回答。
吧。凌瓏在心中重覆李南溟說的這個語氣詞。
看來一向?yàn)樗陲L(fēng)擋雨的哥哥也并不那么厲害。也沒有人規(guī)定哥哥一定要厲害，只是因?yàn)樗『贸蔀榱俗约旱母绺纾灾缓帽黄葏柡ζ饋怼?
如果他脫離哥哥這個身份了，是不是就不用那么辛苦？是不是就不用被山神他們盯上，當(dāng)一個普通的人類了？
“努力，太久了，太久了……”凌瓏搖頭喃喃道。
李南溟伸手將他的下巴扼住，定住他的臉，好能仔細(xì)觀察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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