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娘（一）

印象裏有一段特別安平的歷史時期。之所以記起來，并不是因為它很美好。而是因為一座傳說的黃金城。那座城據說是在廣袤無垠的沙漠裏，許多不怕死的人躍躍欲試，最終死在了那片魔鬼般的沙漠。

“我以前認識的有個老頭說的很對：“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則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雖然這句話用在這裏不對，但是究其本質還是一樣的。反過來用其實也挺對的，如果一個人註重的東西比生命還重要，那么就會去放棄自己的生命而去獲得這件東西。”朱玉表演出一副深明大義的模樣：“你說對不，葉枯？”

雖然我很看不慣一向吊兒郎當的他突然間變得深沈，但是話還是在理的，我扯了扯嘴皮擠出一個假笑：“你說的很對。”

何柳生是何家鏢局的傳人。他爹是遠近聞名的鏢人，被他保過的鏢絕對不會丟失。媒婆們看中了何家鏢局的名聲和何柳生他爹憨厚義氣的性格，都紛紛來給何柳生他爹說親。上至九品芝麻官家的小姐，下至落魄秀才的姑娘。柳生他爹最后選了新進探花家裏的大女兒私奔。

最后當然被抓了回來。糙人不會說話，健壯的身子被松松馳弛的繩子“五花大綁”押到了探花郎身邊。

“俺這人不會說話，肚子裏也沒你們文人那么多花裏胡哨的詞。但是俺要說的是你就算打死俺，俺也最喜歡你女兒，俺這輩子只娶她，你要不想讓俺娶她，只有一個辦法，打死俺！不然你不把女兒嫁給俺，俺就天天來你府裏偷你女兒。”

探花一開始明確表示拒絕，但是柳生爹太能折騰了，折騰了三個月，全都城的都知道探花郎的大女兒要嫁給柳生他爹。探花郎沒有辦法只能將大女兒嫁給柳生爹了。

何柳生這個人生的很巧妙，成功避開了外公的聰明，和他爹硬朗的身子這兩個基因，整個人仿佛是個百無一用的廢物。如果硬要說遺傳上輩哪些優點的話——那就是繼承了他爹的倔強和他娘弱柳扶風傾城之姿。

因為小時候長得看起來很聰明，所以他的探花郎外公對他從文抱有了很大的期望。還給他起了個文縐縐的名字——柳生。但是他成功辜負了他外公對他的期望。出生時一點也沒帶腦子。氣的外公直接把他趕出了家門。但是呢，他這個人又很倔強，外公勸他放棄讀書時，他像他爹娶他娘一樣，每天堅持的去求外公帶他讀書。但是外公真的是被他的笨嚇著了，死活沒有同意。

時間對于普通人來說過得很快。轉眼何柳生長成了一個完整的廢物，他加冠了。他爹讓他的叔叔們帶著他跑鏢。叔叔們笑話他爹：“鏢有可能丟不了，但是你這個寶貝兒子有可能被人截去當壓寨夫人。”他爹也不管叔叔們的笑話和勸阻，硬是讓何柳生出去押鏢。

但是第一鏢就遇到些麻煩，他們此次押鏢要經過沈沒著黃金城的沙漠。

“不怕，俺老何的兒子是個沒心眼的孩子，沙娘絕對不會帶走他的。”柳生他爹變相的罵著柳生傻。

叔叔們見老何是下定決心讓柳生跟著他們去押鏢，也倔不過老何只得帶著這個拖油瓶上路了。

雖然柳生的身子骨很弱，但是一路的顛簸他卻一聲沒吭。其中一個叔叔看不下去了，見柳生面色很是不好，給他一匹馬讓他坐在上面。

“大叔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沒用？”柳生心裏很難受，他雖然對讀書不開竅，但是不代表他沒心沒肺。他也知道除了爹娘，其余的人都覺得他很廢物。

“不是每個人生來就是一大塊金子，大部分的人出生時就像是沙子裏面的金子，只有淘金者才能撈出它們。”大叔的臉上掛滿了深深地皺紋，他向柳生說著很深奧的道理，但是臉上的表情卻和平常別無二致。

“柳生，小時候會有很多感慨和迷茫。但是記住，活得久了以前的煩惱就不會有了。所以千萬要活的久一點。”大叔哈哈大笑起來。

柳生聽懂了一點，但是更多的是聽不懂的。所以對不能理解大叔真心說的話而感到羞愧，他沒有再和大叔繼續攀談。在馬兒的牽引下繼續前行。

不久隊伍到了黃金城所在的沙漠裏。每個人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嘴裏絮絮叨叨地虔誠地說著什么。柳生認真的去聽也大致聽見了幾句：“叨擾了，沙娘。”、“無意經過，并無非分之想，請沙娘放行。”、“我們是鏢局路過，希望沙娘不要亂殺無辜。”……

柳生從來沒出過都城，所以對一些奇怪的傳聞根本不知道。他小心翼翼地扯了一下對他很好的大叔肩膀上的布料，小聲詢問道：“大叔，沙娘是誰？”

誰知大叔根本不理他，臉色更加凝重，更加虔誠地絮絮叨叨。何柳生看著大叔臉上的皺紋更深了。緊張的氛圍居然給了他一種莫名的喜感，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原本絮叨的人停止了絮叨都用異常憤怒的目光看著他。更有一個脾氣急的大叔大步走向何柳生將他從馬背上拽到了沙漠上，氣急敗壞的說道：“你小子不想活了，就自己找個地埋了自己。別他媽連累俺們。”

何柳生被摔蒙了，迷茫地看向大叔。大叔沈默的看了他一會兒。對大家說：“他第一次運鏢，不知道這個沙漠的傳說。放心吧各位，沙娘不會為難我們的，因為我們不是沖著黃金城來的。大家不要浪費時間在爭吵上了，趕緊多趕點路吧。”

大叔將地上的柳生扶上馬，所有人又開始絮絮叨叨。那個脾氣急的家伙雖然聽了大叔的話，但是對柳生剛才地笑還是耿耿于懷，對馬上的柳生說：“你，趕緊給沙娘道歉。”

何柳生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也開始小聲地念叨：“沙娘，對不起。沙娘，對不起……”

大沙漠的路很漫長，很快到了天黑，可是他們卻不知走到了沙漠的哪個角落。沒有辦法，大家開始為在這裏過夜做準備。

悠悠的火在大沙漠裏燃了起來。大家安排好了值夜班的人，其余的人便去睡了。何柳生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但是他的動作很小，大家也沒有發現他沒有睡著。突然間他感覺被什么東西迷了一下眼睛，很不舒服，他便起身想要坐起來待會兒。卻發現值班的人居然睡著了，很不正常。他們在這種境遇裏，值班的人根本不敢懈怠半分，又怎么可能睡著呢？

他走過去搖那個人，可是那個人卻睡的很死。他又跑向大叔，大叔也睡得很死。這種詭異的氣氛讓他覺得很害怕。正當這時，忽的他們隊伍裏多出了一個小姑娘。

應該不能說是一個小姑娘，而是一個長成熟了的女人。那個女人很美，是一種攝人心魄的美。夜色裏，皎皎的月光加上熊熊的篝火，印在女人如江河一般看似平靜卻洶涌的眼睛裏。眼裏印著的篝火，像是在汪洋裏，幽深而魅惑。她就是個女妖精。

“葉枯，她真的這么漂亮嗎？”朱玉一副色瞇瞇的樣子看著我。

“我見到她的時候她還剩半張臉，就算是半張臉，也不會讓人害怕，還是會被她的美所震撼。”我回憶道。

“你長得真好看，你愿意跟我走嗎？”女人的聲音也是那么好聽，像是沙漠裏的綠洲一樣，渴了很久遇到的甘甜。

“我，愿意。”柳生的身體像是受了蠱惑不受控制的跟著女人開始走。

“我叫沙娘，我知道黃金城在哪裏，你愿意跟著我去取寶藏嗎？”女人柔軟的唇擦著柳生的耳朵綿綿的說道。燥熱的氣息撩騷著少年成熟的的身體，只可惜這個少年太單純了，根本不懂這個親密的姿勢代表著什么。

“黃金城是什么？”何柳生成功躲過了美人計，迷惑地問道。

沙娘像看獵物一樣看著何柳生的臉，他那張傾國傾城的臉上寫著“白癡”兩個字。沙娘嗤笑了一聲，笑說道：“原來是個傻子，什么都不懂。”

何柳生真的被這個女人嚇到了，這個女人雖然很美，但是大叔們對她那么害怕，剛才她又露出那樣像是吃了自己的表情，何柳生心裏七上八下的。但是有件事他還是必須要和這個女人商量一下。

“對，我可能是個傻子，你可以殺了我，或者讓我做什么都行，只求你放過我家的鏢和大叔他們。”何柳生聲音顫顫巍巍卻義正言辭的說道。

沙娘看著何柳生像是看笑話一樣反問道：“我什么時候說要殺他們了？”

“你不是沙娘妖怪嗎？”何柳生嘴唇顫抖著勉強說出話來。

沙娘翻了個白眼，繼而想將計就計便說道：“對哦，我是要來殺人的。但是看你剛才那么大義凜然，又那么好玩。你要跟我走，逗我開心，我就不殺你大叔他們，還保了你家的鏢。”

何柳生想了很多，他覺得特別對不起爹娘，自己還沒有盡孝，便被女妖怪抓去了，想到這裏登時留下兩行清淚。嘴裏念道：“爹娘，您二位的養育之恩只得來世在做你們的孩兒回報了。”

沙娘見狀樂開了花：“你還是換一家人坑吧，像個傻子似的誰愿意當你爹娘。”

何柳生還在哭，但是嘴上卻開始還擊沙娘：“我爹娘不是你說的那樣，我雖然傻，但是他們卻從來沒放棄過我。你可以說我，但是不可以說他們。”

沙娘看著何柳生這么認真而倔強，就覺得很開心，假裝求饒：“好啦知道了，沒帶腦子的美人。”

沙娘帶著何柳生走了很久，何柳生體弱都快暈倒了的時候，沙娘卻停了下來大喊道：“老城頭，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