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午后陽光正好。微暖的風(fēng)卷起校園花圃里飄落的綠葉“沙沙”地輕響，細碎的陽光鋪在瀝青路上，斑駁搖曳。微風(fēng)吹過。密集的腳步聲響起，踩碎一地金黃。白色球鞋和紅色帆布鞋先后掠過光斑，微熱的空氣里傳來零星的交談——“林景榮，你慢點！”“嘖，你腿怎么這么短？”“你再說？”“就是要說，又怎樣？”零碎的交談聲隨著腳步愈來愈遠，只留下空氣里沾上的一點洗衣液香味……教學(xué)樓，教師辦公室?！邦櫯钨狻⒘志皹s是吧？”向晴扶了扶鏡框，看著眼前一高一低的兩人問?！跋蚶蠋熀??！鳖櫯钨夤郧傻亟辛寺暎瓷砼缘纳倌隂]有反應(yīng)，急忙踩了腳他的白球鞋?！袄蠋熀??！绷志皹s垂眼看著鞋尖上淡灰色的腳印，慢悠悠挪開腳，才開口。向晴把兩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笑了笑也沒說話，只是拿起手里的資料，問：“你們倆都是的體尖生？顧盼兮，花樣滑冰？”“是?！薄傲志皹s，短道速滑？”“昂?！毕蚯缛嗔巳囝~角。自古體尖生最難管，她現(xiàn)在班上的幾個體尖生就夠讓人費精力了，學(xué)校這又弄來兩個，讓人焦心得很。雖然花滑和速滑跟傳統(tǒng)的體育項目不太一樣，但總歸都是體尖。以后上課后排剛好湊一桌麻將。“既來了南大附中，訓(xùn)練之余也要好好學(xué)文化課，知道嗎？”向晴收起手里的資料，揉了揉太陽穴，毫無震懾力地威脅，“雖然南大附中學(xué)風(fēng)自由，但校規(guī)還是有的——比如……上課不準(zhǔn)打牌，還有不準(zhǔn)早戀。”南大附中，s市招牌高中，雖然是公立性質(zhì)，但學(xué)校里的學(xué)生基本分為兩類：成績拔尖的、家里有錢的。成績優(yōu)異的學(xué)生負責(zé)沖刺重點大學(xué)，給學(xué)校守住招牌地位。家里有錢的學(xué)生其作用不言而喻：學(xué)校生存發(fā)展的泉源，資本那方面。據(jù)說南大附中以理科％，文科87％的重本率一騎絕塵，b市至今無校能敵?！劣谶@個數(shù)字是不是排開了那些只是來學(xué)校混日子的紈绔子弟在外……大家都看破不說破。-向晴簡單問了兩人的情況，就帶著兩人往教室走。此時正是下午的大課間，走廊里吵吵嚷嚷擠滿了穿著校服的學(xué)生，顧盼兮背著書包跟在向晴身后，身邊的林景榮書包搖搖晃晃地掛在肩上，吊兒郎當(dāng)。走廊里的學(xué)生看到向晴紛紛喊著“老師好”，目光落在向晴身后跟著的少年和少女時，空氣開始有些躁動——顧盼兮目不斜視地走著，聽見人群中傳來小小的騷動，壓著嗓子的交談聲。“那就是5班的插班生？”“向晴帶著，應(yīng)該是了。”“聽說是學(xué)體育的？還拿過國際上的獎?！薄斑觯莻€，穿牛仔裙的女生，漂亮吧？花滑世錦賽銅牌，tv5直播過她的比賽。”“?。颗１啤！薄鞍ム∥业螊?，還有旁邊那個男生？長得還有點帥？我靠五班顏值扛把子果然不是吹的?！薄翱谒敛痢Ｅ赃吥莻€花滑銅牌難道不是他女朋友？”“呸，萬一只是剛認識的插班生呢？”“哦，你見過剛認識就去拎人書包的？”“……沒見過?！薄拔梗澈??！鄙倥斐鲆桓种腹雌鹆志皹s的書包帶，說。“嘖?！薄皣K個屁?！薄邦櫯钨?，你很像我媽?！绷志皹s看了顧盼兮一眼，無奈地從她手里扯出書包帶掛在肩上，書包背好后他有點不習(xí)慣地動了動肩膀。向晴聽著耳邊傳來騷動眉頭微微皺了下，然后轉(zhuǎn)頭看了眼身后的兩人，又看了眼少女身上的牛仔短裙和被紅色帆布鞋包裹的白皙腳踝，開口：“顧盼兮，明天記得把校服換上。”顧盼兮順著向晴的目光看向腰上的牛仔裙，訕訕地伸手往下拉了拉，剛好覆過膝蓋：“知道了，老師。”“嗯，放了學(xué)去后勤那領(lǐng)?！毕蚯缈吹筋櫯钨饫棺拥膭幼骱蠓隽朔鲧R框，有些驚訝，原本因為兩人是體尖生帶來的一絲焦慮的情緒也因為一個小動作壓下去不少，就不自覺放緩了聲音，“找不到記得來辦公室問我?！痹竭^樓梯，向晴帶著兩人停在樓梯轉(zhuǎn)角的第一間教室，門框旁掛著金屬牌，上面燙金的大字龍飛鳳舞——【高一(5)班】教室門虛掩著，女生的談笑聲，男生的打鬧聲混在一起聲音透過門縫鉆出來，教室門隔音不怎么樣，門外倒是聽得清楚。向晴在門外站定，也不伸手推門，只是透過門縫不知道在看誰。顧盼兮睜大眼睛看著面前穿著黑色正裝燙了梨花頭凝視教室的老師兩秒，立刻拉著裙邊又往下拽了幾厘米，然后轉(zhuǎn)頭看著身后的林景榮，小聲逼逼：“這個班主任，超可怕?！绷志皹s勾起嘴角，做了個口型：“慫?！鳖櫯钨馄沧?，剛想轉(zhuǎn)回頭時，又?jǐn)Q著腦袋上下打量了面前高她兩個腦袋的男生幾秒，突然轉(zhuǎn)過身，拽過男生運動外套的拉鏈“刺啦”一聲拉好，嘴里念叨：“你小兒麻痹啊衣服都穿不好……立正，挺胸，收腹，頭抬高！不就是轉(zhuǎn)個學(xué)嗎世錦賽都去蹦跶過一圈的人了有什么好緊張的！”林景榮：“……”“嘖?！绷志皹s把被少女拉到底埋住脖子和下巴的領(lǐng)口拉下來，嘲諷地彎了唇：“顧盼兮，你在緊張個什么勁兒？”“緊張，你說誰？誰緊張？我可一點兒都不緊張。”顧盼兮整理完衣領(lǐng)，正咬著頭繩攏頭發(fā)，口齒不清。林景榮：“哦，你額頭上有顆痘?！鄙倥聊瑤酌耄话褟目诖锾统鲂＄R子，懟到眼前，“哪里？”林景榮繃著臉笑：“——前幾天的時候。”顧盼兮：“……”顧盼兮正要開口講話，耳邊嘈雜的聲音像是坐了跳樓機一樣迅速變小，然后突然在某一刻戛然而止——向晴推開了教室門。于此同時，顧盼兮已經(jīng)做好挺胸收腹頭抬高的準(zhǔn)備動作，規(guī)規(guī)矩矩地小天鵝狀站在老師背后。林景榮拍了下她的腦袋，笑了。向晴走進教室，簡短地說了兩句，才朝門外招手，喊到：“進來吧?！绷志皹s低頭看著面前不斷深呼吸緊張到?jīng)]聽見老師喊他們進去的少女，又伸出手不輕不重地推了把她的腦袋：“叫你呢?！鄙倥@才“噢噢”兩聲，快步走到講臺上站好。林景榮跟在她身后，懶懶散散地往她身邊一杵，雙手隨意插在兜里。班上頓時有人竊竊私語起來?！安灰v話！”向晴拍了拍講臺，“大家可能都知道了，這個學(xué)期我們班來了兩名新同學(xué)——做個自我介紹吧，顧盼兮，你先來?！庇行峦瑢W(xué)來班上總歸是一件讓人興奮的事兒，下頭的同學(xué)立刻很給面子地鼓掌。顧盼兮捏了下衣角，上前一步：“大家好，我叫顧盼——”話說到一半，下面突然傳來吹口哨的聲音，夾雜著并不小聲的交談：“看見沒，我們兮姐??！就我跟你講的那個花滑隊的，啊，真該喊阿信來看?！薄霸趺?？阿信看上人小姑娘了？”“那何止看上，就差沒在人訓(xùn)練館門口拿個喇叭說我愛你了。”“長得倒是真好看?！薄盎ɑ犚幌蛎琅唷＿€有旁邊那個，速滑隊的，我們隊女生結(jié)伴去打望的目標(biāo)……”兩人說小話的同時，一段粉筆頭在教室上空劃過完美的拋物線，準(zhǔn)確命中其中一個講話男生的腦門兒，那男生“哎喲”一聲后抬眼跟向晴來了個死亡對視，隨即閉嘴，安靜如雞。向晴抬手示意顧盼兮繼續(xù)。剛剛男生講話聲音不小，顧盼兮有點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接著之前的話說下去：“我叫顧盼兮，美目盼兮的盼兮。以后請大家多指教?！闭f完還很正式地鞠了一躬。向晴微微頷首，很是滿意。很久沒見過這么乖的體尖生了。目光隨即落到林景榮身上，示意他可以開始了。林景榮這才從兜里抽出只手來，撿起黑板槽里的粉筆頭“刷刷”地在黑板上寫下了名字：“我叫林景榮。”沉默了幾秒。林景榮在全班幾十雙“這他媽就完了？”的眼神里，又不緊不慢地補了句：“謝謝大家。”顧盼兮在旁邊白眼直翻，林景榮這廝從幼兒園介紹開始就是這句話，多說兩個字會掉兩斤肉似的。幾秒鐘后，剛剛說話的男生帶頭使勁兒鼓掌，坐在位置上對著顧盼兮和林景榮臉笑成了朵花兒，班上幾個女生也跟著他開始鼓掌。然后全班掌聲雷動，依舊夾雜著口哨聲。向晴走上講臺，任由掌聲持續(xù)了一陣，才拍拍手開口道：“以后大家就是一個班的了，大家別欺負新同學(xué)??！周亦你往哪兒看，說的就是你?！苯淌依镯懫鸢嗌贤瑢W(xué)的哄笑聲?！安粫粫夷母野　！敝氨粩S粉筆頭的男孩坐在最后一排，笑嘻嘻地朝顧盼兮眨眼。顧盼兮壓著想要翹起來的嘴角，目視前方?！吧俑移??！毕蚯绮淮蛩阍倮^續(xù)管他，朝著靠窗戶一列的座位指了指：“顧盼兮林景榮，你倆坐那兒?！鳖櫯钨忭樦傅姆较蚩催^去，教室桌子的排列是兩人一排，一共四列，靠窗一列的風(fēng)景好得不得了，窗外的樹枝近在咫尺，伸手就能拉住。此時那里正好空出一排，兩個位置，顧盼兮巴巴地望了眼林景榮，見他沒反應(yīng)就知道是讓她先選的意思，便抱著書包好心情地走到位置上坐下了。手邊的葉片翠綠欲滴，顧盼兮心情很是飛揚，連帶著剛剛轉(zhuǎn)學(xué)的緊張都一掃而空。林景榮看顧盼兮坐下了，才拉開靠走廊椅子，然而向晴的聲音隨著板凳的拖動聲一起響起——“這樣吧，顧盼兮你到前面一排跟沈桐坐，溫錦，你往后挪一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