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空間碎裂

除了這一點光亮之外，其他地方都是讓人窒息的黑暗。如同掉入漫無邊際的黑洞一般，空曠的感覺讓人心裏發(fā)慌。我的眼睛無法看向別處，我的全部註意力都被診室裏的光亮吸引。我認真的看著病床上躺著的女人，她一動不動，好像是死了。

診室裏沒有其他人，沒有醫(yī)生，也沒有護士，只有那女人一個，她肚子大的不像是正常孕婦。肚皮高挺，病服的扣子都有點被撐開。她躺在那裏，我完全看不到她的臉。燈光將我頭部的影子映照在玻璃上……從我的角度看去，我的臉像是長在了她的身上一般。

我掐訣念咒，我畫符做法?？墒沁@些都沒有用，一點用都沒有。萬籟俱靜，我如同跌入一灘死水之中。在這裏，時間和空間都像是靜止了，不管我如何打罵尖叫，都不會有一點點的聲響。

在做盡了所有嘗試后，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這樣的情況之前也出現(xiàn)過，就像是之前我和謝一航在醫(yī)院裏無休無止的進行死亡循環(huán)，唯一不同的是，之前我們兩個經(jīng)歷的是野鬼死亡之前的場景，而現(xiàn)在我需要經(jīng)歷的，只是丑時之女一個人死亡之前的場景。

“你想讓我看什么?！蔽覍⒆约旱氖终婆脑诓Ａ?，耳畔是聲音一蕩一蕩的回響，“給我看。你想讓我看的。”

看起來只是普通的玻璃，但卻是刺骨的寒。我的意念仿佛透過玻璃傳遞了進去，我的話音剛落，病床上躺著的女人竟然一點一點的坐起來了。

女人的肚子很大，非常非常的大。我以前并沒有對孕婦多加註意，可從常識的角度考慮，我覺得她肚皮裏已經(jīng)能裝下一個一歲的孩子了。因為肚子比較礙事，女人坐起來頗費了一般周折。而等她完全坐起來，她臉部的樣子，依然是我的影子。

透過玻璃往裏看，我像是看到了我自己大著肚子，我像是看到了我自己坐了起來，我像是看到了我自己站在玻璃外，靜靜的觀察著另一個我自己……如果不是我有了一定心理承受能力，現(xiàn)在這種場景，很容易讓我懷疑自己得了精神分裂。

我不自覺地吞咽了口口水。

為了不讓自己在出去前瘋掉，我盡量不去註意女人的臉。可當我的註意力都集中在她的肚子上時，我又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女人鼓脹的肚皮在蠕動著，翻滾著，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在準備破體而出。

那會是什么？

我腦海裏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丑時之女懷裏抱著的嬰兒，那個牙齒長的像是蘆薈一樣的怪物。

這樣的念頭剛一出現(xiàn)，棚頂忽然傳來一陣響。和剛才燈滅時相同的聲音，“啪啪啪啪”棚頂熄掉的燈又全都亮了起來。刺眼的燈光襲來，我下意識的去遮擋自己的眼睛。我再一睜開眼，我所處的環(huán)境，又一次的發(fā)生了變化。

隨著光明一起降臨的，還有來來往往的人群。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推著手推車到處走的護士，攙扶著病患的家屬，還有拿著拖把在掃地的護工……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場景，這就是每個醫(yī)院每天都會出現(xiàn)的最普通的日常。

我抬頭去看，面前的診室已經(jīng)變成了手術(shù)室。偶爾有醫(yī)生從我的身體裏穿過，那感覺實在是不太美好。我能看見其他所有人，但是他們卻完全看不到我。這應(yīng)該就是丑時之女想給我看的，她腦海中的回憶。

這是無法抗拒的事情，我只能順著感覺往裏走。我推開手術(shù)室的門想要進去時，迎面護士懷裏正抱著一個像是血塊兒一樣的東西。隔著一段距離，我能看到那血塊兒一動一動的……像是活的。

“孩子的媽媽死了是嗎？”一個護士問另一個，“聽說她剛看到孩子，就嚇死了？”

另一個護士搖搖頭，她臉上帶著口罩，眼神裏滿是慌張：“別說她了，要是我生了這么個……我估計也會嚇死呢！這個女人也挺可憐的，她男朋友把她甩了，還傳染了梅毒給她……這孩子能活下來，已經(jīng)算是命大了??！”

“哎，這孩子，實在是太丑了?！弊o士小姐的話語裏滿是憐憫，“我在婦產(chǎn)科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長得像……”

我跟著她們兩個一起走，始終都沒能見到嬰兒一眼。一直跟著她們?nèi)サ搅硪粋€診室，護士把嬰兒放在小床上，他身上包裹的單子掉下來我才看清楚……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真的很難相信，這個血塊兒一樣的東西是嬰兒。

躺在小床上的嬰兒不斷的嚎叫，可是他嗓子裏卻發(fā)出不了任何的聲音。眼睛處都是黃膿一樣的東西粘著，他根本睜不開眼。還沒有牙齒的牙床七扭八歪，上唇和鼻子完全長在了一起。皮膚上坑坑洼洼，像是被什么腐蝕性的液體損害了。

那嬰兒躺在床上哭，因為長相太可怖，他實在很難激起護士的照顧欲望。兩個護士就站在小床的旁邊，丑時之女的遭遇我算是從她們嘴裏聽了個全。為了男朋友和家裏斷絕關(guān)系，男朋友花心劈腿她墮了無數(shù)次的胎。好不容易又懷了孩子，男朋友拿了她的錢跟別的女人跑了。孩子生下來像是一個怪物，自己也被活活嚇死……估計要是我的話，我死了也會怨念深重吧！

我站在原地聽著看著，說不難過那是假的?？墒请y過我也無能為力，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數(shù)，這所有的一切，早就已經(jīng)安排好了。

就在我聽的投入時，那小床上躺著的嬰兒忽然張開了眼睛！從它眼睛小小的縫隙中去看，他整個眼珠都是血紅血紅的。那血紅的眼球，就像是中元節(jié)的血月，陰氣森森，怪異非常。我心裏忽然特別怕……怕這一天發(fā)生的事情都是我的幻覺，怕自己還在血月的映照下沒有離開。

不過好在那怕只是一瞬間的，很快眼前的場景就開始坍塌。護士，病房，丑的像是怪物一樣的嬰兒，所有的一切都碎裂成不均勻的碎片。腳下的地面塌陷，我順著塌陷的裂縫掉了進去！

下墜的失重感讓我心跳加快，我閉上眼睛，不停的告訴自己這所有不過是一場幻覺。往下掉了差不多能有三分鐘的時間，我這才掉落回了原地……我睜眼去看，自己又回到了剛才黑乎乎的空間裏。

而我眼前，只有那間診室是亮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