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晚上正餐之前，尤利西斯才披著夜色走進家門。

“解決了嗎？”溫斯洛問。

“當然。”尤利西斯摘下羽毛三角帽,看見了伊薇特,“你來了？正好我有東西給你。”

他取出一個小盒子，里面裝著一枚晶亮的紫色柱狀物。

“是【基礎】的結晶啊,沒想到這么快。”溫斯洛略微驚訝地說。

“嗯,接工作的時候就順便給我了，畢竟我從杜蘭的莊園回來時就寫了報告，監察委員會告訴我，一支不夠還可以再去拿。”

伊薇特見二人一直在交流她聽不懂的話,不由得滿腹疑竇：“你們在討論什么？”

“伊維斯少爺,您可能很快就會達到第二層源質【基礎】了，恭喜。”

啥？

“他說的沒錯，這就是特殊使命局的超凡者用以晉升的物資。畢竟我們面對的都是掌握古神力量、窮兇極惡的罪犯,如果我們沒有別的晉升方式,還嚴格執行禁止非法儀式的條例,那么我們的組織早在中世紀就應該不復存在了。”尤利西斯把晶體交給伊薇特：“夢境是人類接近更加高等層次的途徑，這東西可以把更加上層的東西帶到你面前，睡覺時候握在手里，你會有個好夢的。”

“拿在手里,睡一覺,我就突破第二層源質了？”伊薇特簡直不敢相信有這么簡單。

“當然并不是百分百，開啟源質的本質是被你發現和了解的真理,結晶的作用只是給你一種體驗,讓你在幻夢鄉中接觸到來自更高層次的‘真實’,幫助你有機會突破遮蔽心靈的迷障，一般來說達到更高層次需要平均三支左右，如果精神沒有出現異常的話。

你現在處于第一個源質【王國】，嚴格來說只是剛剛踏入門檻，生命樹的10個源質分為4個界域，其中第一源質【王國】單獨為最初的界域【物質界（assiah）】，為我們人類生存的世界，在中世紀神秘學中，胎天使·桑德楓代表著這一源質，它是一切的開始；而達到第二個源質【基礎】才表示你真正踏上了追隨道途的旅程，它的神秘學象征是啟示者·加百列，寓意傳遞神的福音，第2、3、4源質合起來為第二界域【形成界（yetzirah）】，是比物質更高的情感領域；第5、6、7源質則組成了【創造界（beriah）】，它們是高于情感的心智之源；而第8，、9、10源質構成的【神性界（atziluth）】是恒常者們的領域，代表永恒不變的靈魂，傳言進入這個領域就會獲得永生，有文獻宣稱在古代出現過的天使、惡魔等精類生物就是這一領域的住民。”

“那么現在最高源質的超凡者在哪個層次？”伊薇特好奇地問。

“從組織掌握的線索來看，最高出現過第七源質【慈悲（chesed）】的超凡者，仍然沒有進入神性界。升華是如此的危險，每一次沿著蛇之徑在生命樹上遷躍的過程，對于超凡者的心智而言更也是一重新的挑戰，源質與源質之間的鴻溝絕非空無一物，它們充斥著來自舊神瘋狂的邪力和黑暗宇宙未知的恐怖，就像是某種難以名狀的詛咒，慢慢滲透進你的身體、血肉以及心靈……”

“爵士先生，請不要隨意夸大言辭恐嚇新人。今晚我為您單獨準備了黑布丁和鰻魚凍，但愿這些來自我國的傳統食物能治愈您的壞毛病。”

正義的騎士·溫斯洛出現了。

“這里難道是某處地獄的裂隙？不然為何我面前竟站著一只魔鬼……”尤利西斯小聲抱怨。

“不要聽爵士先生的胡編亂造，第二層源質并沒有這么可怕，我們組織采用的晉升方式安全有效，這些結晶都排除了容易引起精神錯亂的雜質部分，剩下只是最精粹的‘真理’本身。他講述的體驗您只能在更高層次遇到，因為‘真理’本身就是危險的。但至少在揚升往【基礎】源質的途中并沒有那么聳人聽聞，只有一些無關緊要的幻視和幻聽而已。如果您害怕獨自面對，今晚可以住下來，我會在旁邊陪伴您。”

“……連我這個法蘭西人都無法說出這種話，溫斯洛你令我刮目相看了。”尤利西斯捏著眉心。

“謙遜地為淑女效勞是踐行騎士之道的方式，這樣在高貴女性的教化和引導下，騎士信念由英雄主義和榮譽轉變為仁慈和愛。令人惋惜的是，爵士先生既不是典雅的淑女，又不具備高尚的思想和美德，所以無法為我提供任何激勵。”

嘖嘖嘖……阿爾比恩和法蘭西果然不愧幾百年的世仇，兩國人民互相吐槽起來殺傷力倍增。

既然沒什么危險那自己還是回家去吧，想想睡覺的時候旁邊坐著一個人那酸爽，伊薇特覺得比超自然帶來的幻視和幻聽可怕多了。

于是，伊薇特一邊看溫斯洛用黑暗料理處刑他的主人，一邊吃完晚餐，8點半鐘就坐上馬車回考文特花園蘭利街了。因為剛吃完晚餐，她在距離家還有一小段路程的街道就下了車，打算一邊悠閑散步一邊回去。

大概這次馬車不經過家門，女仆艾莉森沒有聽到聲音，伊薇特回家的時候也沒有前來迎接。

絕大多數阿爾比恩的富人生活技能簡直可以說是無能的廢柴，牙刷要沾好牙粉、鞋帶要仆人系好，否則他們連刷牙穿鞋都不會，所以出門也從不帶鑰匙，報紙上還刊登過一則諷刺殘酷主人的笑話：仆人出門采購被馬車壓成了兩半，收到消息的主人大驚失色，要求警察“請把身上有我家鑰匙的一半運過來。”

但伊薇特很多時候都順手自己做了，雖然這讓艾莉森一開始有些為難，她總認為是主人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經過長時間的糾正才讓她不再露出尷尬失落的神情。

對于一個懷揣鑰匙的現代靈魂來說，伊薇特沒有去拉響門鈴通知仆人來為自己開門，而是直接從懷表袋中取出鑰匙，打開門走了進去。

按照阿爾比恩習俗，一棟宅子的一樓通常是仆人的生活區、洗滌間、廚房之類“不潔”的房間，二樓以上才是主人的區域，二者嚴格分隔開，絕大部分主人都對自家一樓的情況一無所知。礙于這個風俗，伊薇特也很少去一樓，因為每次艾莉森都會顯得非常拘謹。

但今天她忍不住悄悄向燈光亮起的房間走去，那里是艾莉森的仆人臥室，也不知道她閑下來的時候會做什么？

透過半開半掩的房間門，伊薇特看到艾莉森正抱起襁褓中的嬰兒，正在喂寶寶喝下什么。

細長的玻璃瓶，黒褐色的液體，一下勾起了伊薇特的回憶。雖然包裝略有不同，但這種液體她見過，早在她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尤利西斯為她去除左眼傷疤前就試圖給她喝下這種液體。

那是鴉|片酊！

艾莉森正像往常一樣，用紗布和面包渣做的奶嘴蘸取了一點藥劑，正打算放入女兒口中，卻突然被人奪走了，一看卻是伊維斯少爺用嚴肅的表情盯著她。

“這是什么？”

“非常抱歉，沒有聽到您回來的聲音，我馬上就去工作……”

“我問這是什么？”

“……一種嬰兒保靜劑，它可以讓她停止吵鬧安靜下來。”艾莉森并不明白為什么伊維斯少爺似乎有些生氣，她猜測或許是因為自己沒有及時開門迎接主人歸來，這的確是自己疏忽了。伊維斯少爺已經那么仁慈地收留了自己，還允許自己把私生女帶到他的住所，甚至為小瑪麗訂購的嬰兒床和被褥之類用品，她這樣怠慢實在太不應該了，下次一定要在少爺不在家時就處理好自己的私事，不要讓它們影響到正常的工作。

對于喂給孩子鴉|片酊，艾莉森從來沒想過有問題，這個時代絕大多數下層民眾都是這么做的。一個夫妻都工作的家庭一周大約有30先令收入（1先令約等于現在50塊rmb），如果沒有不良愛好，扣除房租和生活開銷也足夠兩個人使用并有微薄的結余。然而一旦妻子懷孕她就會失去工作，30先令2個人和20先令3個人的生活完全不同，更何況一般來說一個家庭都會有4到5個孩子，所以母親不得不在存款花光前盡快出來找活干。但結束一天繁重的工作后，夫妻誰也沒有多余的精力照顧孩子，于是倫敦的藥店就制作出售鴉|片酊給她們，只要喝下一點，孩子就會停止哭鬧，避免打擾雙親的睡眠，以至于讓他們明天無法集中精力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