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坊內氣氛繃緊,所有人視線都落在喬柔這裏。幾個人中臉色最差的就是程懷朝。

程家講究棍棒底下出孝子，老程年輕時候對程云峰一有不滿，絕對上手。后來到程云峰長大,程懷朝出生,老程脾氣收斂了很多。

但程懷朝也被打過。

他記得打最狠一次是作業沒做，騙他爸說做了，然后挨了一頓揍。老程覺得作業可以不做,但人不能撒謊。導致他當天屁股都被打得沒知覺。后來就涂的這藥膏。

老程打人的目的是教育,不是真打算打出問題來,所以基本上都朝著小孩敦實的屁股打。需要的自然是活血化瘀的藥。

而且家裏面要是有誰扭傷撞傷,也擦的這個活血化瘀的藥膏。

擦上之后揉開，效果極佳。

這藥膏是本地非常有名的一個中醫世家所調制的傳統中藥膏,后來建起醫院后成了醫院秘方。工房不少人家裏都有一罐備用。價格不算便宜,但勝在好用。

程懷朝掃向喬柔手腕腳腕，發現她沒有扭傷哪裏,眉頭更加緊皺：“哪裏撞到了？”

另外三個人剛才完全沒有註意到異常,現在看喬柔也沒發現哪裏不對。他們一臉茫然看程懷朝,又看向喬柔。

喬柔完全沒料到程懷朝這么敏銳，鼻子和狗鼻子一樣。她明明涂抹的雪花膏也很香，氣味竟是完全蓋不住藥味么？

家裏人都沒發現。

她扭頭看了眼家裏，發現爸媽沒起來，稍松了口氣。她壓低聲音和程懷朝他們說：“就是那個李梨花,夏燕寧的媽。她從派出所裏逃出來，正好摸到書店，當時拽著一個女生就喊女兒。我上去幫忙想要扯開她,然后就這樣了。”

“李梨花被人砸暈捆起來,昨天已經被重新抓去派出所了。”喬柔伸手想摸向自己脖子,但還是沒摸，怕摸出一手藥膏。

當時事情發生一瞬間，被救也一瞬間。喬柔被攻擊的沖擊遠沒有龔雨欣用書砸暈人的沖擊強。她剛開始喉嚨的啞了，好在喝了茶好很多。回到家吞咽會難受，到現在其實都沒徹底緩和過來。現在回憶想想，昨晚上能睡好的自己簡直心大。

喬柔沒所謂擺手，朝程懷朝笑笑：“沒事沒事。小傷而已。”

這么無所謂的態度，讓另外三個信以為真。唯獨程懷朝伸手拉起喬柔的手，發現她手掌上沒有傷口，再次沈聲問：“所以傷在哪裏？”

喬柔見程懷朝沒放棄，于是手指勾了勾絲巾，露出一點痕跡：“就這裏。還有點紅吧？其實現在沒什么大感覺。昨天就擦了藥膏，今早也擦了。”

程懷朝看到喬柔脖子上的手指和指甲刮擦的紅印，臉色極差，眼眸漸深。喬柔說得輕描淡寫，可程懷朝卻清楚，喬柔的脖子很細。喬柔被一個力氣極大的女人掐住，大概率連呼吸動彈都做不到。

她本來就不擅運動，如果不是當時有人救了她，絕對沒一會兒就會被李梨花當場掐死。

能夠在脖子上掐出印子，估計喉管都有損傷。化瘀的藥膏不夠用。

喬柔見程懷朝臉色難看松開了她的手，又見程懷朝整個人很快萎靡下來，意識到他估計在怨自己沒有能夠當時在場。她安慰程懷朝：“誰都沒想到她有膽子從派出所逃出來。昨天我們看派出所人挺多的。”

在場的幾個人互相對視，其中楊喜推了推眼鏡，替派出所解釋：“這……最近派出所都忙吧。這幾年出事特別多，那種動不動就殺人搶劫的，以前聽都沒聽說過。現在人手就不夠。”

微胖的江高明附和：“是。像我們不是最近一直在忙著幫工廠收東西么？就這還得要搶著來。要是一個沒說好，搞不好幾幫人當場打起來。你說派出所哪裏管得過來。”

“對啊。”盧旺嘆氣，“不過這次也太危險了。我們又不可能一直跟著你。這下次要是出什么事可怎么辦？”那程懷朝不得瘋了？

喬柔好笑：“哪那么容易出事。我下回都跟人一起進出，少一個人走。一個人要應付兩個人總是有點難度。這次李梨花跑出來，下次肯定更多人看著她了。”

她臉上帶著笑，視線再次落在程懷朝身上：“不用擔心。”她雙手合十，“還有拜托拜托。別告訴我爸媽。不然他們肯定也慌，急死了但又幫不了忙。”

幾個人連連應聲。

程懷朝再次伸出手，手碰觸在喬柔絲巾邊沿，往下勾了勾再次觀察著喬柔脖子上的紅痕：“咽東西疼么？”

喬柔當著家裏人的面，完全不能表現出任何異樣。她獨立慣了，習慣不把自己的脆弱面露給任何人看。

“不疼。稍微有點感覺。”喬柔覺得程懷朝靠得有些近了，抬手把絲巾拉回原位，“我盡量少說點話，省得喉嚨發炎。”

她笑著：“還好別人砸李梨花砸得快準狠。”

“什么快準狠？”喬柔媽唐娟聽到聲音走過來。她今天有點起晚了，發現眾人都到齊了，忙回頭喊喬大志，“快點，人家人都來了。”

喬大志加快步子進入豆腐坊。

三個幫工互相看了眼，知道喬柔不打算讓家裏人知道，于是不再說這個話題。他們很快繼續做起今天的任務，其中程懷朝視線依舊時不時落在喬柔那兒。

有早上這么一打岔，做豆腐的氣氛和前幾天都不太一樣。楊喜三人不停絞盡腦汁找話題，說點這幾天他們碰到搞笑的事，逗得喬爸喬媽直笑，連喬柔都唇角笑意沒下去，可程懷朝卻全程沈默寡言。

到一行人賣豆腐的時候，沈默忙了一早上的程懷朝將扇子交給喬柔，放低聲音和今天格外好看的喬柔說著：“今天我幫你招呼客人。你少說點。”

喬柔微微點頭，心中微動。

程懷朝戀愛腦歸戀愛腦，可為人做事到底還是不錯的，難怪可以成為一名優秀的男配，戲份比她多。

她正在感動，聽一個熟客見她眼眸一亮：“哎喲喬柔今天這個頭發，兩個丸子弄得可真好看。比平時看上去更小腔。這怎么扎的？我回頭給我家閨女也扎一個。”

喬柔被點到名剛準備回人話，就聽程懷朝先一步回話：“下次帶你閨女一起來買豆腐，我親自給她扎。不過喬柔肯定最好看。”

熟客：“……啊？”

喬柔：“……”

另一個熟客爆笑出聲：“哎，小伙子是真的會說話啊。今天喬柔是看上去又小了幾歲。年紀本來就還小嘛。雖然小，身邊人湊著一直很多啊。”

程懷朝表情冷淡：“還有誰？我認識認識。”

結果熟客被程懷朝這話逗得再次大笑起來，連帶著周邊的人一塊兒大笑。

喜歡一個人喜歡得這么明顯，對一群愛茶余飯后閑聊的人來說，簡直太有趣了。他們揶揄朝著喬柔直起哄：“喬柔啊，厲害了哦。”

喬柔手癢，很想讓某個幫工學學怎么說話。她一扇子敲在程懷朝后腦勺上：“好好說話。再亂說就閉嘴。”

一群看熱鬧的熟客們笑得更厲害。

程懷朝唇角這才揚了揚，神情柔和下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