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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月蝶（1 / 3）

林山斂了蝶翼，從柏君家溫暖窗邊的光中飛離，回到了月神蝶的棲息地。

枯枝干椏上懸掛著許多蔚藍的靈蝶，它們的雙翼收攏，隨著風(fēng)兒搖曳，像是馬上要被席卷而漂泊，卻又不屈地守著領(lǐng)土，用羸弱的身體蓋住了一切震撼的力量。

林山停在最高的那一枝，遮風(fēng)的樹葉少了很多，于是那憐弱的薄綠蝴蝶懸在高處，讓人擔(dān)憂它是否會驀地被風(fēng)卷走，只給世間留下一眼驚艷。

薄綠的蝴蝶往下望著，族裏少了很多蝶了，年邁的族長早已經(jīng)去世了，活了四翼二尾生，是月神蝶裏少有的高壽了。月神蝶有別于人類的壽命長度，它們的一翼相當(dāng)于人類的四年，一尾生則是一年。

林山還記得老族長逝去的那一夜，他的身體迅速干癟，枯萎，蝶翼卻一如既往的閃耀，絢藍。閃著最后一縷亮光，與天上的星月遙相呼應(yīng)。

他跟著族人圍成圈，做出海神圖騰的式樣，將族長圍在中心。

他是在停靠在花兒上時驀地離開的，走之前還輕輕捧著花粉，于是這一縷香便循著蝶翼纏繞，送他回到了海神的身邊。送回到了沒有風(fēng)雨，饑餓，災(zāi)病的神明的世界，是所有月神蝶向往的地方，也是第一只始祖翩躚而來的地方。

他一定看到了那方美麗的神地，所以死前還那么寧靜，安詳，蝶翼始終華麗。

那一夜的海風(fēng)很輕，星光很亮，時不時躍起的浪花也很溫柔。于是月神蝶的送禮舉行的十分順利。

它們在斂翼靜默后，輕柔地將族長與花兒分離，一步步沿著沙石來到了海邊。

在月輝泠泠地閃到海面，一波淺而柔的潮打來時，族人將他推進了海洋母親的懷抱。

林山那時停在最后方，卻清晰地看見浪潮將蝴蝶緩緩帶回了深海，那浪像是有意識一樣，盡量不沾濕它另一面朝上的蝶翼，以便讓這驚艷一生的脆弱生物再好好感受一場月光的傾瀉。

回到了深海，便只能隔海望月了。

一只月神蝶能無災(zāi)無病活到四翼已是少有，即在這絢爛美麗的世間經(jīng)歷了十六年的風(fēng)雨彩虹，是朝生暮死的普通蝴蝶難以肖想的事情。但月神蝶是靈蝶，它們由著海神的庇護，能更長久細致地經(jīng)歷感受這世間的美好。

林山想到自己初見柏君時，還是一翼，剛剛化了人形便被女孩發(fā)現(xiàn)。那一夜的海城氣息無端渾濁，像是海底傳來了什么沈重的信號。他藏在少有人跡的赤松林裏，悄然退下了那一層薄繭，看著肩后有別于族人的微綠雙翼，他只能沈默不語。

自閉地蜷縮起來，寧愿拖著還不熟悉的人形在海邊吹著一夜夜的涼風(fēng)，卻也不愿化作蝴蝶，回到那靚藍幽靜的族地。

于是在他細捻著砂礫，坐聽濤聲時，神明聽到了他的孤寂心聲，送來了一個明媚的女孩。

他們互相陪伴，追風(fēng)逐浪，度過了那一段天真無憂的童年，雖然對月神蝶來說，那算是少年的時期了。

現(xiàn)在的自己已經(jīng)三翼，是月神蝶最年長的一批了。這些年來，柏君也一直信守諾言，從未將他的存在告訴他人，也沒有疑惑他那不變的容顏，至今仍當(dāng)他是一個在海城遠島居住的普通少年。

但他們，仔細說來，已經(jīng)很少見面了。

女孩那繁重的課業(yè)是一方面，另一邊，則是林山知道，該漸漸化斷這一截人與蝶的關(guān)聯(lián)了。蝴蝶怎能高攀人類呢，他們美麗，聰慧，是匯集了世間最珍貴的事物誕生的，無與倫比，驚才絕艷，更別提她還可能是一方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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