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后,她才反應過來那時南溟是在透過她看著誰的。
……
“黛姬,我有點冷。”
小福曲著寬鰭,原本平平整整的方形身體此刻有點像是被風吹到海面的落葉,微枯而卷曲。
“再堅持一下,好像要到圣山了。”黛姬抱了抱小福,“那是點冰之旅的終點,每一條活著抵達那的魚都會得到母親的賜福,到時你也可以強化生機了。”
她將自己的鋒利的指甲伸出來給小福看,“這就是我們人魚族一次次經歷點冰后得到的力量,小福到時候也可以變得更強壯的。”
小蝠鲼的眼睛亮了亮,“小福也要變得強大。”
……
隨著一聲巨響,游行了數年的隊伍突然停了下來。面前深重的冰山懸在水裏,擋住了他們前進的道路。
幾只一角鯨緩緩游來,對領頭者低語了幾句,估計了一番隊伍的長度就游到了最前面。
黛姬回頭望去,寬廣的隊列正無聲的縮緊,時或墜落幾只僵硬的軀體,沈進深邃的黑暗。頭頂的海冰蔓延成原野了,需要換氣的生物肌肉緊繃,等待那個契機。
角鯨找到了一處薄弱的冰道,沈默地游上去,尖長的角被撞的血肉模糊,隱隱的騷動傳來。
光亮透了進來,她捏緊了小福冷硬的手,隨著隊伍往前游動。藍鯨守在原地,看著魚兒們汲著力聳動著。
通道愈發狹窄,龐大的生物撞著冰層,想要把口子擴開些。更多的小型生物已經受不住寒,僵死在了原處。
“黛姬,我好冷啊。”小福氣息微弱,將頭搭在她的身上。
“我們往前游點,越靠近夫人就越溫暖。”黛姬低聲說道,“經歷了淬煉,就可以變得更強大了。你以后去尋找族群也不用害怕一些掠食者。”
一股溫暖的光照耀在他們身上,前方那條幽藍的魚回望了一眼,加強了光的力度。
這條甬道漫長得難以想象,無數墜落悄然發生,花一般靜飄飄雕謝。剩下的都機械地跟著那道光,用肌體本能游動。
小蝠鲼已經卷成了一張毯子蓋在她身上,若不是有細微的昵音發出,黛姬還以為它也要墜落了。
……
“到了。”
黛姬楞怔片刻才回過神來,她已經完成了這最寒冷的一段路。出口處寬闊得令她有些不適應,牽著小福緩緩向上游去,才發現這是一口湖泊,是盛放在冰原裏的眼睛。
“小福,海面的天是綠的。”
蝠鲼緩緩睜開眼睛,凌厲的風吹走浮冰,他們就這樣隔著海水望著極光,那像是山巒被霧化了灑在夜空,借走了月的光。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需要等待南溟夫人去岸上點冰,把母親遺留的力量取出后,加固冰川的屏障。
溫暖的水散去了路途的疲憊,黛姬學著其他的魚一樣假寐休息。輕微的水波漾在面上,她睜開眼看。
“你化作人形,隨我上岸。”
“是,夫人。”
將小福托付給一只鱈魚后,黛姬才隨著那條幽藍的魚游去。
剛一踩上地面的堅冰,她像是被海樹的火焰灼燒般,連忙抬起了腳,低頭去看自己是不是被什么東西咬住,一層薄暖的衣裳就落到她的身上。
她抬眼望去前方那個女人的背影,姝麗的色彩在皚皚的冰上美得出奇。
“夫人,您不穿蝶衣嗎?”清冷似月輝的蝶衣只有落在海神身上,才會瑩瑩閃著輝光。
“前面會更冷,你披著蝶衣才能跟上我。”女人赤足走著,利刃的風卻連她的發絲都未吹動,倒是她頭上那些繁麗的發飾微微晃著響。
黛姬輕聲應下,她快走幾步跟上女人,終于忍不住問道:
“夫人,您很喜愛這件衣裳嗎?”不論何時,她好像看著女人都是著這樣一身紅裳。
“是啊。”南溟捻了捻裙邊的鳳凰,“這是我的嫁衣。”
“嫁衣是什么?”
“是人類一生中擁有的最珍貴的衣裳。”
黛姬似懂非懂,也沒什么繼續想問的了。她們就一路走到了冰山之巔,那尖角的冰塊裏封著母親的圓盤。
南溟低聲頌著,用指尖的血點點浸化那處淺冰,待到圓盤接觸到血的剎那,柔和的藍光以此為中心蕩漾開,一層又一層,從天上看去向是往白色的湖泊丟了塊石子,不斷地泛起漣漪。
冰山有了神性,像是脈搏在顫跳,將涓涓流光從冰層的縫隙收束,融化在那片眼睛般澄澈的湖水裏。
血蜿蜒到了黛姬的腳邊,她才註意到南溟蒼白冷致的面色。
“夫人,已經夠了,我能感覺到母親的力量進入了身體。”
南溟垂眼看著那溫熱的液體,“這是我最后一次帶你們點冰了,想要你們盡可能多得汲取力量。”
她站起身來,看著遠處幾艘破冰船緩緩浮出水面。
“沒有最后的凈土了。”
黛姬也隨其望去,他們的船被冰凝住了,再進不得。
南溟眉頭微蹙,“我們先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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