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賭過很多次，大多數都贏了，可這個，他真的沒有把握。天下至尊的心無人能猜透，就是因為他深知這一點，所以對于微堯說過的話，墨玖沒有反駁。
對于身后這人來說，不管是發生什么，他都不會在乎。墨玖不止一次告訴自己，這只是一點再正常不過的幫助。
畢竟，他們需要自己。
墨玖竭力忍住想深呼吸的沖動，心頭已經泛起了一股酸楚，這感覺令他很是難受。
他不緊不慢地說道：“尊上，我只是一個小弟子，何德何能竟能讓您上心。況且我也只是人族，而您是仙族，又是至尊主宰，您也知道，我這具身體內的魔靈非魔族不可渡化。”
似乎是為了讓自己的心更加堅定，也或許是為了讓自己更加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墨玖趁著自己還能穩住情緒，在察覺到晏桐的心跳體溫與呼吸都與平日無二，并無波瀾后。他咬了咬下唇，嗓音出人意表地柔和而緩慢。
“十六歲那次，是弟子不懂事，雖然不清楚那次對尊上的身體造成了怎樣的傷害，但是弟子始終心中有愧，對于尊上的恩情也一直銘記于心絕不敢忘。現在我也長大了，我明白尊上的良苦用心，但是若要用主宰無上的尊體為我渡化那小小的魔靈，弟子實在不忍，也無福承受如此大恩。”
一口氣說完，墨玖心跳急促，他竭力穩住思緒，下唇似乎被咬破了，咸咸的。可他現在的姿勢能很完美地掩飾住一切，
晏桐松開了手臂。
墨玖不敢回身，他舔了舔下唇，心中思索如何不讓主宰看見這異樣。
忽然，他抓起桌上的靈果咬了一口。
墨玖吃痛，猛地轉身，手捂著唇。
晏桐扭頭去看，少年手中的靈果被咬了塊，上面有一絲血跡。
沒有說話。
墨玖若無其事道：“尊上，你看你都把我嚇壞了。”
晏桐的神色看起來有幾分微妙：“吃東西也不小心，如此跳脫，日后的苦修如何能靜下心來。”
墨玖沒想到吃個東西也能扯到修煉上，他抿了抿嘴唇，想反駁，可看見尊上那嚴肅的神色和依然冷寒的目光，他微微抖了抖身體，沒有吭聲。
“既然吃了藥，就早點休息，明日自行離開。”
墨玖更想不到這還沒到明天，尊上就為他打算好了走人的事宜。他笑意苦澀，說出的話卻極好地隱瞞了此刻的心情：“嗯，一會我就睡。”
晏桐沒有回應他，轉身離開。
在他走后，少年直接坐在了玉桌前，手中還牢牢抓著那顆被咬過的靈果。他的力氣有些大，指甲按了進去，果汁濕浸了指尖。
好好活著不好嗎？為何要去嘗試那些不可能會圓滿的東西。
人總是追逐那些虛無縹緲的幻境，因為想要快樂和幸福，如果能永遠擁有這些，他自然會奮不顧身。
可墨玖得不到。
追逐得不到的東西，下場會很慘烈。
墨玖在屋內待了好一會兒，他坐進晏桐坐過的椅子里，曲起雙腿，雙臂環住了膝蓋。
目光落在了窗外，天空鋪滿了紅霞，他凝望著那片紅光璀璨的天頂，眼神變得悠遠又綿長。
直到晚霞散去，星光蕩開銀河，他依然保持著這個姿勢。
墨玖久久凝視著云海中的星光，突然，他眼神一縮，微微偏了頭，朝著星河的一個方向看去。
那片星空的星子，連起來匯聚成了一個臉龐。
墨玖喃喃出聲：鎏光蕩出璀璨的夜，晏桐初開天地的光。
眼淚劃過臉龐，眼中的星辰漸漸模糊起來，墨玖心煩意亂。
他不知道自己的演技是否騙過了仙尊，但他已經不在乎了。
因為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也知道自己這點最后的堅持就猶如初曉的黑夜，搖搖欲墜。
忍不住了，真的忍不住了，墨玖沒有把握，如果晏桐再多留一會，就那么一會......
也許他的苦苦支撐的心房會坍塌，最后會碎成一地的晶瑩淚光，每一顆眼淚，都會對著那人宣告自己的心意。
可晏桐終究走了。
不知何時，墨玖已經學會了隱藏情緒。
他在屋內坐了許久，有一瞬間突然想喝果釀。
可晏桐今日不讓他喝，侍女們也都沒準備。
其實他的空間戒指內有仙釀，是濮陽給他帶的。
但是他很固執地遵循了晏桐的每一句話，除了今晚的那些。
也許他的固執也包括了不想在這間屋子里面喝別人給他的酒。
怎樣都好，他能忍，不喝也有別的方法可以讓他緩解情緒。
能麻痹一個人的，不止有酒。
而墨玖選擇的是睡覺。
他將自己蜷成一個蝦米，蓋好被子，又發現榻上還有一床羽被，撈過抱在懷里，閉眼睡去。
第二日果然如晏桐所說，他找了一圈都沒看見人，嘆了口氣，心里實在是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回頭再看了一眼碎星宮，才自行開啟傳送陣離去。
回到寧溶洞，墨玖在自己的洞府內又不出所料得看見了新的火晶礦石。他微微搖搖頭，坐上榻準備大比之前最后的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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