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甘愿赴死這種事,南若只在課本上看到過,電視電影里是演的不提,冷千影輕描淡說要自我了結,給他帶來了很大的沖擊。
南若捫心自問,他做不到。
現代人尤其他們這一輩受到的是以自我為中心出發的三觀理念,整個社會大環境已經不需要他們犧牲自己來成全什么,更多是為自己拼搏享受生活。
撇去消防員警察這類叫人一聽就肅然起敬的職業不談,南若前世活了二十八年,身邊親眼見到人與人之間最大的犧牲,也不過是六十多歲的父親染發虛報年紀去工地賣苦力給兒子賺錢買房,或者父母孩子有一方生病另一方捐腎捐骨髓,諸如此類等等。
他能理解冷千影這么做是想保全妻兒,他殺人無數,即使避過了這一次,或許還有下一次,想報復他的人恐怕不止這對兄妹,與其沒完沒了,不如在他這里結束。
可……
也不能這么輕易就說去死。
還沒確定他一定中了毒,說不定還有救,或者還有別的辦法,又或者……
對上冷千影平靜的目光,南若沉默了。
大約他眼里的糾結太明顯,冷千影沖他一笑,解下腰間的短刀:“這把刀是我當年還在圣上身邊時圣上賞給我的,往后用不上了,谷哥兒如今進了鑾儀衛,拿去護身用。”
南若看向南宮云林。
“御賜之物豈能隨意轉贈……”南宮云林嘴上說著,遞來的眼神卻飛快:拿,快給老子拿!
南若起身,伸出雙手。
“這是圣上私下所贈,并未登記在冊,算不得御賜。”冷千影雙手將刀托起,盯著看了一會兒,像看一個老朋友,隨后鄭重交到南若手里,“這刀陪我近十載,刀下所誅皆是惡人,望你物盡其用,莫要叫它蒙塵。”
南若手一沉。
忽然想到錦衣衛某種意義上也算變相行使了暗衛的職責。
冥冥中似乎某種宿命交接的齒輪開始滾動。
南宮云林道:“冷兄放心,梔奴自小讀圣賢書,素來孝親愛弟,平日我不在家中,全靠他督促幾個小的上進,他會護著鳳有和幺娘。”
南若自是跟著許下承諾,心嘆可憐天下父母心,冷千影為了女兒,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
趁著收刀有他說話的機會,立刻提了愿以身做餌的話。
容相淡淡道:“明日你來。”
南若心頭一松,總算沒白跑這一趟,叫他來說明還有分瓜的機會,就怕不讓他參與。
回去的路上,南宮云林搖著扇子笑他:“怎么,這就被嚇住了?”
南若回過神來,嚇住倒不至于,他只是在猜容相接下來會怎么做,面上擺出赧色。
南宮云林輕嗤:“這才哪到哪兒,等你真上了朝堂再看,那可是真正吃人不吐骨的的地兒。”
端詳南若兩眼,忽的嘆氣:“你這性子去跟那幫士子文官斗心眼怕是不成了,真槍匹馬領戰怕也夠嗆……”
果然世事難得兩全其美,梔奴純善聽話得陛下娘娘青眼,可如今入朝為官,便太軟了些,冷千影送刀怕也有提醒他的意思。
哪有不見血能升官的軍衛。
桃花眼瞇起:“明日見了容相,他叫你做什么你只管去做,不要遲疑,也別多問,容齡這人雖迂腐了些,卻不會虧了替他做事的人。”
南若應下,心道剛剛還一口一個輔明,這會就變容齡了,果然是塑料戰友情。
回了府里,南宮云林拍拍屁股混在送兩個姨娘的車隊里重回別院,撇下南若一個偷摸在客院湊合了一晚。
隔日一大早,南若去了容府,本以為會接到什么身先士卒的潛伏命令,卻被容相叫到書房,給他安排了張桌椅叫他寫作文。
“我記得先前太子叫你抄了全部大燕律,你就寫寫抄完后是何想法,不拘題目主旨,你只管想到什么寫什么,日落前交給我。”
容相說完便施施然走了,留下南若一個兀自凌亂。
這叫什么,哄孩子嗎?
奈何他壓根沒法反對,只能壓下心思完成任務。
他是何想法?他的想法就是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妙社會主義呱呱叫,這個想法伴隨在他抄寫《大燕律》和《大誥》的全過程。
不提紙上,單說他身邊,顧漁就是一個很典型例子,放到現代,顧漁直接可以去警察局報警將顧解抓起來。
顧漁還算幸運,中途被救下,《大誥》里各種匪夷所思的凄慘案例看得他直冒火。
這個時候就不禁感謝起了太子,他的所有憤懣和不平都已經在給太子寫讀后感的時候被磨平了,
依法治國一視同仁這種話肯定是不能寫的,寫出來怕鄭皇后還沒發現他這個同胞,就先被儒生們聯合起來撕成兩半。
南若一邊磨墨,一邊揣測著容相此舉的用意,他想要聽到什么呢?他希望自己寫出什么觀點?又為什么要他寫這個?
斟酌半晌,最終定下主題——論普法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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