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無量神王就帶著小孩子回到無量山。他把無量真經(jīng)變成書本的樣子，塞進書架，人直接回到自己的練功房。

他走到條桌那里，條桌上放著一尊塑像，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人。無量神王神情復雜地看著塑像，隨后從香筒里抽出三支香，人輕輕吹口氣，香被點燃。他舉著香，施禮，隨后插在香爐里，再次靜靜地看著塑像。

“我知道了，你還活著。”他幽怨地說了一句，眼睛里有著莫大的哀傷。

雕刻的老人嘴角帶著微笑，目光柔和，他的目光直視著前方，像以往一樣忽視著無量神王的自言自語。

“別裝了，我知道你能夠聽到我的話。以往，我孤零零地一個人，跟你說了那么多話，你該知道我內(nèi)心的煩悶、脆弱和孤獨，知道我對你的想念，可是你太無情了，竟然無視我的存在，一次也不曾顯圣。”無量神王變得不耐煩，但是目光里更是執(zhí)著，甚至有著濃烈的渴望。

塑像還是沒有回應他。塑像由良木雕琢，栩栩如生，有人經(jīng)常擦拭撫摸，雕像上有著一層包漿，閃出柔和的幽光。

“你還在嫉恨我，是不是？可是，你也曾經(jīng)負我，你給我留的頑疾，至今還讓我夜不能寐。況且，我們又如何分得清你和我呢？當你自大地將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分裂成三段，你應該都預設了多少種可能，而你我之間的愛恨情仇，想來也在你掌控之中吧？”無量神王像深閨怨女一樣嘮叨個不停。

他說著，忍不住伸手又去撫摸那尊塑像，他輕輕地拍打肩部、背部，后來還輕輕地撫摸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唇，手指翹著，摸了摸雕像的下巴，他的兩眼有些迷亂，有點沉迷，長長地嘆口氣后，又說：“白云渡，多好聽的一個名字，你卻自私地自己用了。而我呢，卻直接喊我大白，像寵物一樣的名字。”

“是的，當初我嫉妒你，恨你，最后忍不住殺了你。可是我的心很疼，很疼，一直在后悔著。刺向你的那一刀，何嘗不是也在刺著我。你就原諒我吧，我現(xiàn)在明白了，我愿意舍棄眼前的一切，地位、修為，當初屬于你的，屬于我的，都給你。我只期著你能夠活在我面前，陪我說話。”無量神王神經(jīng)錯亂般，語無倫次地說著。

可是雕像依舊是雕像，是死物，沒有回應他。

“我知道殺不死你，當初也是我有意放你的神魂輪回轉世。我每日里都在試著感應，想尋找到你。可是，我總是感應不到你。你臨死前那句話，難道是真的，你不會原諒我，永遠不見我？你真的夠狠心。”無量神王越說越低沉，他的心情悲戚到極點。

香很快燃盡。就在這時，雕塑的眼睛竟然動了，只是無量神王耗盡了精氣神，并沒有注意到。雕塑看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好一會，它嘆口氣，說道：“大白。”

無量神王心灰意冷，思緒正在別處，他想起和白云渡在一起的情景，那情同手足的感情，讓他想起來心間就有暖意。可是，彼此的嫉妒，也讓他有著私心，最后卻失手殺了對方。

“大白。”雕塑再次張嘴說話。

這一次，無量神王聽到了，猛地扭頭看著雕像，欣喜若狂：“是你嗎，白云渡，是你嗎？你終于顯圣了？”他眼睛都濕潤了，毫不掩飾自己的開心。

“看你的德性，已經(jīng)是神王了，還沒有定性。”雕塑言語里有著溺愛，就像曾經(jīng)的白云渡一樣溺愛著他的大白。

無量神王再也說不出話來，他哽咽著，仍由眼淚說出。只這一聲指責，卻讓他枯寂、陰冷的內(nèi)心有了溫度。

“你原諒我了？”無量神王終于問出聲來。

“我從沒有怪你，當初我也是故意讓你殺我，不然的話我又如何可以走向未來，又如何凝造彼岸世界。”白云渡借著雕塑說了實情。

“故意讓我殺你？走向未來？這是什么意思？”無量神王絞盡腦汁，也沒有想明白。

“過去，現(xiàn)在，未來，我雖然借助無量真經(jīng)斬斷了。可是我可以凝造過去的我，現(xiàn)在的我，卻沒有辦法塑造未來的我，未來是變數(shù)，只有跨進未來時空窺見我自己，才可能有了未來之我。而當時，我是過去之我，而你卻是現(xiàn)在之我。未來之我雖是道尊之軀，但是卻已經(jīng)定型，再無進步，所以我想舍棄過去之我，而轉世到未來去。”雕塑細細地解釋。

無量神王目瞪口呆，但瞬間明白了。白云渡要假借現(xiàn)在之我殺掉過去之我，然后讓過去之我轉世至未來。

“當初我能夠相信的人除了你，再無其他，所以只好假借你的手來殺我。臨末，我說我再也不會見你，那是因為我去了未來，我們不會在同一時空，自然不可能再見面了。”雕塑說完，嘆口氣。

過去之我，現(xiàn)在之我，未來之我，無量神王思忖著，他在想自己所處的位置。現(xiàn)在的我并不是窮途末路，也有著未來，那么未來與未來不能交接嗎？他忽然覺得大悲，或許天地大劫，我已經(jīng)沒有了未來。這想法在腦海一浮現(xiàn)，他再次看到了宿命，看到了自己在大戰(zhàn)中浴血奮戰(zhàn)，最后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