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走吧。”
輕煙柳影，夜雨漸歇。紅日升起，血陽落幕，圓月清冷，幕裏云煙。山那頭的御書房內(nèi)，朱砂點(diǎn)了最后一本奏折。紫衣歇筆離席，推開紅窗，月明星河暗。
四個(gè)月前的那日，朝海山上，天寒氣清。四周寧靜，只聞得呼呼風(fēng)聲，抬起眼瞼，白光顯眼，原是洞外大雪紛飛。閉眼回味，海角同馳疾馬，天涯共賞落霞，花間酒意，曲水流觴，一吻綿長，清泉醇香。那是數(shù)年來，最美的夢。正欲起身，全身酸痛難當(dāng)，當(dāng)下省起一夜春宵，幸福洋溢。隨后的清晨時(shí)分，空氣漸失，意識漸遠(yuǎn)……如今初醒，淚痕已干。
自己身上，是玄色外衣，帶著真田的溫暖，真田的味道。抬起右手，已經(jīng)敷藥包扎，肩胸亦然，掀開衣服，左臂亦由樹枝固定。幸村小心坐起，洞中柴早滅。薪柴邊，火折水袋，一兔一貂。
他終究還是下不了手。
幸村起身，兩步一停，艱難地行至洞口，一側(cè)巨石之上，刻痕入目，勁鍵有力：緣盡于此。他不禁苦笑：“你又何必提醒。無法終止的生命，將是無法終止的責(zé)任，無法終止的為他人而活。再相見，如陌客。”
過去的溫存，未來的陌路，都是你的善良與溫柔。有人說，懷著希望，總比沒有希望的好。然希望一旦走到盡頭，便是更深的地獄。所以我放棄虛假的希望，擁抱你曾給的溫存，面向彼此的陌路。
走出洞口，大風(fēng)直襲。一個(gè)寒戰(zhàn)后，幸村裹緊玄衣。天色明亮，積雪一尺，而上回清醒之時(shí)，清晨無雪。如此算來，自己昏了一日一夜。風(fēng)雪之大，地形之奇，帶傷貿(mào)然出行，或有危險(xiǎn)。決定原地逗留，回眸又見水與事物，幸村柔目似水。兩日后，風(fēng)雪停。柴火盡，寒風(fēng)襲來，咳喘不止。尋藥間，方知藥瓶已掉落路上。隨后，一陣馬聲嘶鳴傳來。來人幾日無眠，風(fēng)霜滿面。愁容終展，淚光閃爍，微動(dòng)的雙唇，似有千言萬語，恍若隔世，卻終究埋下所有心情，緩緩跪下，道：“微臣……來遲……”
御書房內(nèi)，紫衣不自覺地?fù)嵘献蠹纭Ｗ蛉找褂辏f傷酸痛難當(dāng)，如今雖歇，那日傷痛，也將伴隨一生，成為永不磨滅的印記，不斷提醒自己曾今的罪孽。即使是痛，也是真田最后留下的東西。幸村掩袖小咳，肩上紫袍的重量，引得紫衣回頭。
“天氣尚涼，舊疾反覆，請陛下多穿些，保重龍?bào)w。”
“恩。”幸村關(guān)上窗，指向那堆奏折道：“朕已批覆，后面交由你了。”
“是。”柳正欲抱起奏折，又聞對方道：“文太之事，有勞你了，郡主決意前往古剎，帶發(fā)修行，也要你費(fèi)心了。”
“為您分憂，是我的榮幸。”
“你……后悔么？”
“您知道的。”鞠躬掩門，柳退去，走出一道宮門后，將手中奏折遞于木更津。
寧靜之夜，總是記憶最清明之時(shí)。四個(gè)月前，柳于星德探查青國動(dòng)向時(shí)，被干攔了去路，估了利弊，同意救助青帝。次日聞戰(zhàn)報(bào)，要將失蹤，兩軍退回，他便急于趕回滕州。到達(dá)營地，木更津卻告知白馬腳力過快，死士跟丟了受立海帝追殺的皇上。頓時(shí)，心切心亂，坐立不安。
對真田的愧疚之心，早掩飾于堅(jiān)強(qiáng)的表面之下，只在夜深人靜時(shí)，深深折磨自己。四年來，掙扎的幸村，柳看在眼裏，痛在心裏。
立海叛亂，乃我所為。只求這個(gè)時(shí)候，你勿要獨(dú)攬上身，激怒對方。
擬定幾道防御策略后，柳率幾路兵馬四處搜尋。一日，無果，兩日后，白馬奔來，幸村的坐騎，停于眼前，嘶叫不已，來回奔跑，欲訴說什么，柳牽馬跟隨，直至山下，見大雪紛飛，阻了去路。雪霽初晴，他隨馬到達(dá)洞口。見日夜擔(dān)憂之人無恙，喜極而泣，所有心情，皆藏于心。偏離軌跡的感情，只道，君是君，臣是臣。
一聲咳喘，柳尚不得令，便急于起身，走近兩步，遞上藥瓶，見其舒緩，覆又跪下。原來，不知何時(shí)起，自己早已習(xí)慣攜帶他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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