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生老三千疾
鳳臨羨去了主峰，果不其然挨了江瑜守一頓罵——準確來說，是聽他師兄罵了一通聞妄戈。
頓了一頓，鳳臨羨沈默而明智地選擇了傾聽，做他師兄貼心的小棉襖，反正就他師兄這個罵人水平，也就能罵兩句混賬和不要臉了，攻擊性遠不如他二十幾歲在魔域旁聽的那十分之一高。
唯一的聽眾無動于衷，江瑜守有再大的火氣也都歇了，鳳臨羨便趁他拿起杯子準備喝口茶的空當和他說了地圖一事。
江瑜守手一抖，當即撂下茶杯，盯著鳳臨羨看了半晌，沒搞明白聞妄戈怎么想的，最終作罷，反正有便宜不占白不占，隨手摸了張地圖來讓鳳臨羨標據點。
修士的記憶力自是過目不忘。江瑜守拿了那張如出一轍的地圖來看了一看，隨即也是驚訝地“咦”了一聲，“怎的離清虛宗這樣近？”他沈吟了片刻，最后揉了揉額角，“嘖，不會真有那什么破書頁在清虛宗罷？”
“殘明書頁。”鳳臨羨指正道。
“管他是什么。”江瑜守擺了擺手，突然問道，“你記得歸莫仙尊罷？”
鳳臨羨一頓，反問道:“嗯？”他自然是記得的，或者說修真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歸莫仙尊，也是出自清虛宗，修行不過千年便飛升仙界。正因這位劍修飛升之時，一劍斬開修真界界域，修真界方算一分為二，魔域仙地，兩方各治，涇渭分明，由此而來如今和平之景。
江瑜守又是沈吟了良久，最終低聲說道：“歸莫仙尊......其實并未前往仙界。”桌邊的清茶早已涼透，他的話卻似是透著更深的涼意，足足引得人心底發寒。
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難得的有些局促，或者說迷惘，“歸莫仙尊的稱號，是后來修真界為他加諸，因為他飛升之速，甚至未曾趕上自己的封尊大典。”他的眉眼間一片冷凝，“但事實上，當時的歸莫仙尊，其實是被仙界急召而去，雷劫不顯，未有祥瑞之景，而見羽化之梯。”
鳳臨羨一頓，搖了搖頭，“不對勁。”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自然不可能網開一面。
江瑜守嘆了一口氣，“誰都知道不對勁，但是歸莫仙尊不得不去，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知道于登仙梯上，他以自身為劍......而后魂飛魄散，道死身消。”
“為何這后半段無人知曉？”鳳臨羨問，神色是相似的冷淡和不解。
江瑜守嗤笑了一聲，給了他一個腦瓜崩，“你以為誰都和你似的，一人獨行全家無憂？歸莫仙尊有恩愛道侶，當時隨他一同上了登仙梯，她請我們清虛宗的宗主掩下了這個消息，故此成了口口相傳的秘辛。但是最奇怪的是，仙界那邊也沒有任何反應，好似并不知曉。”
鳳臨羨斂眉，只是靜靜聽著。
江瑜守敲了敲桌沿，似是喃喃自語，“歸莫仙尊的道侶，也是當時修真界極有名的修士，以幻術見長，可謂百變千面。倘若她愿意，那么模仿歸莫劍尊并不難。”
他沈默了半晌，忽而道：“按記錄，那位女修的魂燈在兩千年前熄滅.....但卻于一千八百年前重燃，長明至今。”而一千八百年前，正是清虛宗內政被幽冥擾亂之時。
“那場內亂其實戛然而止得十分突兀，這件事之所以一直以來無人在意，也是因為此事只籌謀到一半，幕后主使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根據遺留的痕跡推斷出了原委。”江瑜守的話說得多少有些七零八落的，許多細節未曾提及，但是結合起來也不難得到一個完整且合理的事件過程。
歸莫仙尊死后，他的道侶以他的登仙之梯飛升仙界，最終反逼幽冥放棄了對修真界的陰謀。寥寥幾句，經歷千年，逢苦遭難，難以言語描述。
鳳臨羨沈默了半晌，忽而問道：“所以，殘明書頁真在清虛宗？”
江瑜守又嘆了口氣，“本宗主也想知道。”他滿臉寫著不爽，“要是我能找到那玩意，馬上就燒成灰給幽冥那群混賬送過去，還用得著他們來找？”
“好想法。”鳳臨羨點頭同意道。
“嘖。”江瑜守起身，原地轉了兩圈，又看了眼鳳臨羨，“你就不能動動你的腦子？”他的神色裏有一種很熟悉的恨鐵不成鋼，“你也不想想，你自己和當初的歸莫仙尊有多像。那什么破書頁如果真的在清虛宗并且認主了，是你的可能性有多大？！”這才是江瑜守焦躁但是無計可施的原因。
鳳臨羨一頓，隨即抬眼，字正腔圓地說道：“那我給幽冥燒點紙去？”語氣裏似是帶上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摸了摸腰間掛著的銜燁劍，倒是對江瑜守的話不大在意。他身上能稱得上靈寶的總共就這一柄劍，他的識海裏壓根沒有第二件靈寶的影兒，更別提什么殘明書頁。
江瑜守一梗，他自然是對自家師弟知根知底的，只是關心則亂，實在是由不得人理性看待。他擺了擺手，一副馬上就要躺下來開始擺爛的模樣，往椅子上一癱，“你高興就好。”
“你回去和聞妄戈報信吧。”他隨手把旁邊的書蓋到臉上，很顯然是不想搭理這個破師弟了。他講這么多又不是真給鳳臨羨聽的，這廝壓根聽不出來個什么東西，主要還是給聞妄戈聽。
鳳臨羨有些無奈，“師兄，不要拿我當傳話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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