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葉子寧醒來的時候已經上午十點,家裏空無一人。客廳,臥室一片狼藉,看著頭疼,不想去收拾,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做。快速地洗漱,換了身衣服,打理了一下自己,看著鏡子裏因為熬夜和酗酒而浮腫的眼睛,笑得很難看。
胃裏空空蕩蕩的,但他什么也吃不下。他胃不好,酒喝多了,一直吐。沒有方藍清在,吃飯都沒了胃口。小半年,葉子寧已經習慣了有方藍清的生活。早晨被叫醒時,他已經做好了早飯,洗好了衣服,上班時他工作很認真,晚上回家他做好了晚飯,乖乖巧巧地坐在客廳裏等自己回來。
沒有一刻像這樣,覺得自己很混蛋。葉子寧不想再等了,他要去見方藍清,要跟他道歉,要去求他原諒自己,要重新跟他在一起,要跟他一起生活,要跟他過一輩子。快速地驅車去醫院,又快速地上了樓。到了病房前,門大敞著,裏面沒有人,護士小姐在換床單。
葉子寧楞住了,腦袋裏轟地一聲炸響了驚雷:方藍清不見了,方藍清不見了,方藍清不見了。抓著護士小姐問,護士小姐說出院了,剛走。出院了出院了,去了哪裏呢?人在著急的情況下就容易犯傻,頭腦不聽使喚。
他的第一反應是,方平遠帶著方藍清回家了,一溜煙跑下樓,驅車去方家。方平遠和鄭子迪正在客廳看電視,鄭子迪來開門,看到是他,居然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回頭招呼方平遠,“阿遠,女婿來了。”方平遠走過來,看到葉子寧,冷淡地說,“他不是我女婿,我沒有這樣的女婿。”
葉子寧心裏更加酸澀,還是問到,“爸,你帶藍清回家了嗎?”方平遠搖頭,葉子寧自然不相信,非要進門看。放他進來,看就看吧,本來就不在。方藍清的房間裏沒有人,床頭柜上擺著大大的醫藥箱,葉子寧望著它,怔怔的。鄭子迪在旁邊解釋說,“我們家清兒暑假在家學做飯來著,十個指頭纏的全是創口貼,我看著都疼,他還傻乎乎地非要學。不過后來手藝還是不錯的吧?還是阿遠教的好啊。”
瞪了鄭子迪一眼,方平遠看著葉子寧那張和記憶中相似極了的臉,平靜地說:“清兒第一次跟我說喜歡你的時候,我就想到或許你不是真的喜歡他。我問他,如果知道你其實是騙他的,他還會喜歡你嗎?你知道他怎么說嗎?”頓了一下,聲音不自覺地有些顫抖,“他說他愿意跟你在一起,就算以后要孤單一輩子,他還是想要跟你在一起,因為你讓他變得完整。”
葉子寧楞住了,他一直以為自己主導著劇本,卻不知道另一個演員同樣熟知劇情,但還是心甘情愿地陪他玩“甜蜜夫夫”的角色扮演。甚至,那個小孩子比他演得還要好,至少他一直都沒有發現。
方平遠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清兒只是看上去傻,其實該知道的他都知道,不該知道的,他也知道。他承受的,比我們想象的都多。以后你會知道他的好的,但是恐怕遲了。你讓他受了太多的傷,你不心疼我心疼。就算他能原諒你,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原諒你了。你走吧,清兒沒跟我回來。如果你真想挽回他,就自己去找吧。”
垂頭喪氣地下了樓,站在電梯裏的時候,葉子寧想到方藍清也許是回宿舍了,畢竟宿舍裏的床鋪還在,其他三個人都在的。于是他開著車,飛快地去了宿舍樓下,一路上手都抖個不行。他怕,好怕再也找不到方藍清。
一口氣爬上五樓,敲門,老三易桐來開門,倚在門口不讓他進來,葉子寧問他:“藍清回來了么?”老二孫嘉聽到聲音,走到自家媳婦身邊給他撐腰。本來就看葉子寧不爽,這次老四出了這么大的事,他居然一次都沒去看過,這個人渣。于是易桐更是沒好氣地回答他,“清清沒回來。葉子寧你這個混蛋,清清那么愛你,為你受了那么多委屈,你從來都不知道。他躺在病床上吃什么都吐的時候,你在哪裏?你在做什么?你還有臉來找他?我真想揍你。”
葉子寧心疼極了,連聲道,“你揍吧,你揍吧,讓我進去看看,我要看看才能放心。”易桐攔著非不讓進,孫嘉看他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樣子,攬著媳婦的腰把他拉開,讓葉子寧進去。宿舍裏沒有看到方藍清的身影,他的床上空空的,桌子上空空的。葉子寧坐在他床邊,摸著他的枕頭很想念小孩子的味道和體溫。過了好久才依依不舍的走開。
出了宿舍,葉子寧腦袋裏亂成了一鍋粥,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這才發現自己根本不了解方藍清,除了家和宿舍,他甚至不知道他會去哪裏。稀裏糊涂地驅車去了“夜色”,打算借酒消愁。進了門,看見秦皓跟方藍清宿舍的老大窩在角落裏聊天。一個健步沖上前去,抓住老大領子,“方藍清在哪裏,是不是你把他藏起來了?”老大不耐煩地扯開他的手,還沒來得及說什么,秦皓在一邊幫老大整理衣服,“葉子寧你自己把人弄丟了,跑來我這兒鬧事算什么?”
老大把秦皓摟在懷裏,冷冷地看著他,“說實話,就算我知道藍清在哪裏,我也不會告訴你的。他那么好,你配不上他。你根本不知道他為你做了多少,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給他的,只有傷害。”秦皓有些于心不忍,拉拉老大的手示意他不說話,轉頭看著葉子寧說:“阿清去過你老家,你知道嗎?”
看到葉子寧一臉茫然的樣子,秦皓也是無語,嘴角扯起一個冷笑,“今年暑假,他在那住了整整一個月。方藍清那個傻逼幫你們家賣了一個月包子,陪你妹妹做了一個月的功課,替你做了一個月的好兒子,我靠那個大傻逼他怎么那么傻,沒人比他更傻。哦,你比他還傻,所有人都知道了還有你不知道呢。”不舍得罵那個孩子,只是很心疼。真的心疼,為什么那么傻?做了這么多還不讓他知道,葉子寧他何德何能?
葉子寧幾乎臨近崩潰的邊緣了:為什么,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為什么?他到底還做了些什么?自然是坐不下去了,酒也不喝了,開著車就往老家去了。很多事情,必須得弄明白,不然他可能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呵呵,葉子寧你還有良心嗎?捶著方向盤嘲笑自己,眼角兀自滑下一滴淚。
兩三個小時不停歇地開車,終于到了家。夕陽下的早點鋪掩著半扇門,掩著葉子寧的希望。推門進去,上樓,浸在夕陽余暉中的家很安靜。顫抖著聲音叫了聲,“爸,媽,安安,我回來了。”葉爸爸葉媽媽從房間出來,看到葉子寧很是驚喜,葉子安揉著眼睛撲上來,“寧哥哥,你回來啦?藍清哥哥說過你會回來的,你真的回來了,真好。”葉子寧一把把她拉開,激動地問她,“你說藍清來過這裏?”
葉子安扭臉看葉爸爸葉媽媽,看他們都點頭,才點頭說,“嗯。暑假裏他來的啊。他跟我說了,今年過年就讓你回來了。誒,還沒到過年了,寧哥哥你怎么回來了?藍清哥哥有跟你一起回來嗎?我想他了。”葉子寧一下子失聲,幾乎跌坐在地上,葉爸爸葉媽媽把他拉起來,扶到他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葉子安被關在外面,狠狠敲門要進去。葉爸爸讓她去做功課,她只好無奈地轉身回房間去。
葉子寧坐在床邊,兩手抱著頭,表情痛苦不堪。葉媽媽坐在他身邊,輕輕拍他的背,“藍清是個好孩子,你要好好待他。”葉子寧忽然覺得自己好軟弱,無助極了,緊緊抱著葉媽媽的腰,眼淚掉下來,“可是我找不到他了,媽我找不到藍清了。”葉媽媽抱著他,摸著他的頭發,“別急,寧兒,仔細想想,一定能找到的。”
真的能嗎?方藍清我真的能找到你嗎?葉爸爸葉媽媽出去之后,房間陷入了可怕的寂靜之中。頹然地仰躺在床上,葉子寧望著藍色的天花板發呆,覺得自己寂寞極了,也孤單極了。忽然一轉頭,覺得脖子后面有些異樣。掀開枕頭一看,床上靜靜躺著一盒卡片。顫抖著手打開,一張張地翻看,眼淚不自覺地順著臉頰滑下來。方藍清的字跡俊秀而清晰,他寫的情話那么真誠那么動聽,為什么我當初都不知道?
他說,“阿寧,我周圍有那么多人,可是我只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我好想你。”他說,“阿寧,今天我看到一個人背影好像你,可是怎么可能是你呢?你在大洋彼岸啊。”他說,“阿寧,我想要我們的家,我和你,就我們兩個人,我一點也不想和別人分享你。阿寧,我會等你。你到哪裏,我都會在家裏等你。就算你不回來了,我也會一直等你。”他說,“阿寧,若非生離,絕不死別。”他說,“葉子寧,我愛你。”
葉子寧的心好疼,特別疼。他只知道小孩子愛他,卻不知道在那個時候就已經這么深情了。明明知道他會轉身離開,還是義無反顧地愛著,為他做了很多很多,為他成為一個很好的人,為他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但是愛著你,就是值得的啊。
看了好幾遍,終于抓住了重點,藍清說會在家裏等他,對,藍清說會等他的。不能等下去了,要回家,回家去找他。跟爸媽告別,摸摸葉子安的頭,輕聲說,“安安乖,我一定帶藍清哥哥再來。”然后帶著他的一盒子卡片立刻開車回家。一路上,他輕輕撫著盒子,給自己勇氣和力量。
天已經黑了,他忽然想起,以前每次回家,窗口亮起的暖黃色燈光和客廳裏系著圍裙安靜等待著的小人兒,那么溫暖,那么有家的感覺。今天看到的親朋好友都是成雙成對的,看上去那么般配,那么幸福。明明我也可以很幸福,可是我卻把藍清傷的那么深,如果他不愿意原諒我了該怎么辦?
我要找到他,就算他去了天涯海角也還是要找到他。方藍清你說的,若非生離,絕不死別。我不管,你說你愛我的,你說你愛我的。所以就算是下地獄,你也要陪我一起。你等我回去,你一定要等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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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寧走后,四家人的表現……
主題:不要啊……
場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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