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瞿元嘉停了下來。
他折身回望,慢慢地問:“她沒告訴你我為什么去?”
說這句話時,瞿元嘉的眼中有一線奇異的光芒,程勉暗自思索了很久,還是不得其解。他答:“不是安王妃。是寶音郡主說的。她說你去連州找我,就是提了一句……我、我就是想問你,你為什么去連州找我?”
問完他定定地看向瞿元嘉,內心裏滿是不可解的怯懦,可無論這未知的畏懼如何膨脹,程勉始終都看著他,固執地想要聽到瞿元嘉的答案。
瞿元嘉也沈默地回望。兩個人僵持一般地對視著,漸漸地,瞿元嘉眼底的那一線光隱去了,亦或許是再一次潛伏到最深處,總之,程勉失去了它的蹤跡。取而代之的,是嘴角邊的一點波動——
“五郎,我說過,你記得記不得往事都不要緊,我只要你活著,余生平安康健。但你既然問我為什么去連州,那惟有你想起來的那一天,我才能告訴你。”
瞿元嘉附在程勉耳旁,用只有彼此能聽見的聲音說出他的答案,然后轉過身,仿佛毫不留戀地走遠,將程勉一個人留在只有燈燭光陪伴的庭院裏。
瞿元嘉的忽然離去讓程勉著實患得患失了一宿,但次日兩個人再見面時,瞿元嘉待程勉還是一如往昔,倒像是前夜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是程勉心裏清楚,自己是否能記起往事,對瞿元嘉而言,絕非如他說的那樣“不要緊”。
于是乎剛剛卸下心頭的大石又回來了,偏偏這件事無關程勉本人的意志,最無奈的是無論他做什么,似乎都起不到作用。思慮過甚的結果就是,明明在安王府內衣食住行皆有人細心照顧,幾天下來,程勉居然還瘦了些。
幸而婁氏目不能視、兼之有冬衣庇護,他的消瘦倒不十分引人註目。瞿元嘉本是最心細如發的一個,這幾天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兩個人見面極少,盡管每天程勉還是住在他那裏,但他們只能在婁氏那裏見上一會兒,更說不上幾句話了。
雖然見不到瞿元嘉,他和蕭氏姐妹反倒親近多了——在婁氏面前哭過一場后,那因懷疑而起的隔膜也隨著淚水一起被沖走了。
蕭妙音還小,可程勉已然成年,而蕭寶音也過了及笄之齡,于情于理,本應該避一避嫌,可婁氏看程勉如看親子一般,加上她目盲之后反而愛熱鬧,就擱置了男女之防,由得寶音和妙音不避嫌疑地與程勉共處一室。
拋卻嫌隙后,程勉才知道蕭寶音原來十分活潑,尤其能言善道,再小的瑣事,經她說出,都有格外的趣味。她也愿意與程勉說她孩童時的往事,每每聽到她口中與自己相關的那些事,程勉一則驚訝她記憶力卓群,這些細微末節過了這么多年還能記得生動清楚,讓聽者如同親見;一則也感慨原來自己當年如此頑皮胡鬧。
不過婁氏顯然和程勉想得不同,有一次蕭寶音說完往事后,婁氏笑著補了一句:“五郎天資非凡,從小就有瀟灑氣,寶音你呀,學五郎不成,凈養出了嬌驕二氣。”
她偏愛程勉至此,當著親生女兒的面一貶一褒,蕭寶音不僅不生氣,還附和起母親來,依在她身側也笑著對程勉說:“這也不是我的錯,都怪母親沒有將我生成男子,也沒早生我幾年。我若身為男子,當年也隨陛下和五郎往連州去,不建下功名,絕不回來。誰要敢攔我,我拿刀砍翻他們,絕不瞻前顧后。”
她說得豪氣干云,少女的臉龐因為神采飛揚而發光。可婁氏聞言,輕輕皺了皺眉:“小兒女話。你騎馬扭傷腳踝都要鬧上半天,尤其吃不了委屈,還吃得了戍邊的苦?”
“要是去了,別人能吃的苦,我也能吃。”蕭寶音不以為然,繼續斬釘截鐵地說。
婁氏清楚女兒的脾氣,搖頭一笑,指著她又對程勉說:“這幸好是女兒,要是兒郎,這么大的志氣,真不知道是個怎樣殺人如麻的大魔頭。”
現如今,程勉記憶裏最苦的事就是冬天裏饑腸轆轆地赤腳走在雪地裏,但最可怕的并不是饑餓和寒冷,而是不知道饑餓和寒冷何時到頭的絕望。
他看見蕭寶音臉上的不服氣,想了想開脫道:“連州不是什么好地方,沒什么好去的。”
說完程勉忽然發現堂上其他人都在看著他,且無不面露詫異之色。婁氏問:“五郎,你既然提到連州,是不是想起什么來了?”
程勉一楞:“不是……就是一說。連州太遠了。”
他不記得自己去過連州,只知道連州路途遙遠,明明生活過的地方,卻覺得異常陌生,沒有一點牽連,偏偏所有人反覆說起此地,只因他程勉前半生的生死榮辱俱系于此。
他不免忡怔。婁氏聽程勉的語調,以為無意牽起他的愁腸,很快也將話題繞開:“五郎,你好多年沒在京內過元夜了,到時候好好玩一玩,寬寬心……這兩年陛下厲行節儉,燈會和歌舞的場面遠遠不比當年,但總歸還是熱鬧的。”
程勉勉強一笑:“觀燈么?我的腳恐怕走不了太遠。”
“那坐在車裏看,也一樣熱鬧。”蕭寶音插進話來,“我們同你一起去。”
程勉正在想“我們”是誰,婁氏也說:“一年一度的好日子。我眼睛還好的時候,每年還湊湊熱鬧呢。現在我是出不了門了,你只管跟他們好好玩耍一番,開心開心。”
“元嘉也去么?”程勉略一猶豫,問。
“他肯定是要去的。不然光寶音和妙音這兩個,瘋癲起來牛車都拉不住。”婁氏含笑說,“元夜人雜,他不去,我怎能放心你們出門。”
聽說瞿元嘉同去,程勉莫名多了幾分安心,轉念又想,這安心全無道理,簡直值得自嘲一番了。
……
可在上元夜的前一天,宮裏忽然遣人來,召程勉面圣。
安王府的下人前來通稟時程勉正在瞿元嘉的書房裏認字,聽到宮裏來人要見他,手裏握著的千字文的字帖登時落在了地上,驚慌之色難以掩飾:“找我?找我做什么?”
“內官帶了旨意在門外等候大人,大人去了就知道了。”
程勉倉促地望了一眼同處一室的蕭家姐妹,回絕道:“……我不想去。”
下人極其為難:“這……這話奴婢不敢通傳……”
程勉站起來:“那我找安王妃,請她派人去說。”
他說完就要出門找鞋,這時身后穿來蕭寶音的聲音:“五郎,我同你去見宮裏來的內官吧。”
她對程勉笑了笑,詢問道:“你怎么了?肯定是陛下要見你,你都不見么?”
程勉搖搖頭,不肯告訴她連翹的事情,皺眉道:“郡主,我、我嘴笨,還是過段時間,等身體再好一點,再去見陛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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