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出外準備祭祖的事宜，回來才知道她身體不適，又在屋裏陪了她半日。
葉影上吐下瀉了兩三次才止住，虛弱地躺著，墊著手側身看他，“張良，我想吃魚?！?
相國府的廚子烹飪其他食物還行，做出的魚總不合她胃口。
張良掠了掠她散亂的發絲，柔聲道：“等我會。”
張良沒有讓她等太久，鮮嫩的魚湯端到房裏。
葉影聞著香味起床，指了指碗，歪著頭看他，“張良先生，我是病人，碗太重了?！?
張良輕笑。
馥郁魚湯一口一口餵進她嘴裏，葉影火熱的眼神想要把他生吞活剝了般。張良無奈放下碗去遮她眼睛，“身體還沒好，別亂來?！?
“喝了張良先生親手餵的魚湯，好多了?！比~影拿開他的手，眼中熱度散去，軟軟偎向他懷裏，“不鬧你了，沒力氣?！?
她看了眼窗外，想去外面坐坐，屋裏悶得慌。
張良沒拒絕，取了件毛毯抱她去梅院的長廊。葉影畏寒地縮了縮手腳，張良察覺，坐到她身后去抱她。
一條毛毯將兩人緊緊包裹，張良柔聲問：還冷嗎？”
葉影搖了搖頭，面向院落。長廊外飄著雪，雪中紅梅嬌艷綻放，綿延成一幅極其雅致的畫面。
“影影要是喜歡，以后我們每年回來一次?！?
“劉邦會再給你那么長的假期嗎？”
張良停頓片刻再淡淡笑開，“以后會的?！?
回鄉祭祖只是開始，一切都會慢慢改變。君臣之間，遙遠的距離或許還能在將來不斷增加的猜疑中留下些許曾經同甘共苦的美好回憶。就好像這雪夜紅梅，遠看如畫，近看卻要曝于風雪中。
葉影在他懷裏睡去，他低頭凝視眼前人，胸中那些覆雜的情緒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和。
——至少，他的影影還在。
…………………………………………………………
葉影歇了兩三日才好，祭祀張家先祖所需要的東西也準備妥當。
張良帶著葉影和相國府眾人到城外舉行祭祀禮儀，在墓碑熟悉的名字前，他仿佛又看到了祖父、父母和弟弟的身影。
葉影悄然握住他的手，十指緊扣，他回過神來，對葉影一笑，繼續進行儀式。
祭祀花了半天時間，收拾完畢，張良讓管家先帶其他人回去，他和葉影到處走走。不知不覺走到了張善養病的密林去，幾間屋舍早已不在。
“善兒大概也不愿住在這裏，只是他從小就很聽話，祖父讓他一個人離家在這養病，他不哭也不鬧。”
葉影回想起張善的樣子，眉目間與張良有幾分相似，如果還活著，可能就是她初遇張良時的樣子。
“他死的時候，我卻連安葬他都做不到。你說，他會不會怨我恨我？”張良舉著傘，眺望遠處被白雪覆蓋的山野，眼中似乎也一片蒼茫。
他少有這樣失神的樣子，甚至連半永久似的微笑都淡得看不見。
葉影踮起腳尖捧起他的臉，“他愛你，張良，他愛你。”
張良瞳孔稍微凝聚了一點光芒，又被傘下的陰影覆蓋，“是我沒保護好他?！?
葉影抱住他，埋在他胸前——就好像她沒有保護好葉析葉斐一樣。
他們已然拼盡全力去守護身邊的人，然而結果往往不是他們所能左右。他們能左右的，只有自己的心：抱著對逝去之人的回憶，邁向前方。
折回新鄭的大街，張良的情緒早已恢覆過來。舊時的都城，早已有了許多變化，不覆當年繁華，甜點一類的店鋪少了許多。
葉影挑挑揀揀，總算找到一家合口味的，塞了一塊到張良嘴裏給他嘗味，剩下的自己解決。
張良咽下，味道不錯，不過還是沒有抬手再去拿第二塊。這么多年，葉影還是喜歡甜糯一類的糕點，他也還是沒喜歡上這一類糕點。
葉影是個愛逛街的，這幾日因身體緣故困在府中，見張良不急著趕回去，趁興到處逛逛，買些新衣服新首飾。
張良十分有耐心地坐在一旁等她。
葉影買東西多半是大袋小袋一籮筐，這次也不例外，張良清點了下，讓店家派人送去相國府的位置。
“還想做什么？”他微笑著壓下葉影一縷飛起的秀發。
“做奶茶的茶葉沒帶來，我們去買點，回去我給你做杯熱奶茶?！?
這些年沒有葉析給她弄各種吃的，她嘴饞，自己學會了自制奶茶。
當年新鄭賣茶的老字號還在，甚至還記得總是來他店裏挑茶葉的張良，當時的少年成為如今的留侯，店老板也不禁感慨世事多變，嘆了好一會，才去后院為他們二人準備茶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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