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收著吧。”謝修寧微微一笑，翩然揮手說著。

此時，天邊又傳來一聲巨響，大地都隨之震顫起來。白蕪蒔蹙眉望向西面，西方天際隱隱飄出陣陣濃煙。

“開始了。”唐皊安眇視著長空說道。

謝修寧拆下束發繩，重新將披散的長發高挽在腦后，一整衣衫舉起了手中長劍：“眾將士聽令！”

“唰”又是一陣整齊劃一的響動，所有銀甲軍雙手合攏緊握長槍，只等著謝修寧一聲號令。

“全軍向西前行，剿殺牧城殘黨！”

軍令即出，眾軍嘩然喝道：“謹遵軍令！”

驟然間，所有銀甲軍赫然站起提槍翻身上馬，場面宛若逐浪排空，剩余的將士從城門內一瀉而出，在城門外排出長陣。

“走吧。”謝修寧回過身沖著白蕪蒔和唐皊安說道，隨后率先帶著小九沖了出去。

浩蕩的銀甲軍隊從東門而出向西進發，一路上炮火聲不絕于耳，白蕪蒔又回頭看了看在雪原中漸漸縮小的暗間城，問道：“暗間城內一兵一卒都沒有留下，萬一其他小城趁機偷襲怎么辦？”

謝修寧目視前方默不作聲，忽然，一件絨裘落在了她的肩上，她倏而側頭看去，只見小九正莞爾看著她。

“其實我也早就發現端倪，只是一直放不下暗間城，不過方才您說過那番話后，我倒是明白了。”小九將自己身上的絨裘解下披在了謝修寧單薄的身上，隨后又端坐在馬上說道。

謝修寧側頭看著他：“嗯？”

“二位有所不知，謝家的故居，本就不在暗間城。”小九轉頭對白蕪蒔說道。

“謝家不是暗間人嗎？”白蕪蒔不解道。

小九苦笑著搖了搖頭，謝修寧在一旁補充道：“我們家原本世世代代生活在北方一座名為白崖山的雪嶺之中，可后來前輩家主在暗間城掛帥，從此謝家便和暗間城有了千絲萬縷的關系。直到祖父那一輩開始，江湖上逐漸有了謝家死侍的名聲，他終究是想在江湖之中站穩腳跟，于是謝家開始瘋狂為暗間賣命，因此形成了如今這般相輔相成的關系。七年前的那場變故之后，父親帶著我們舉家逃往暗間城，老城主收留了我們，還在城中辟了一方土地供我們生活，”謝修寧頓了頓，突然冷笑了一聲，“與其說是照顧功臣，倒不如說是把我們囚禁在了這暗無天日的牢籠之中。你以為，城上那些繩索只是用來封住牧城殘魂的嗎？”她側頭看著白蕪蒔問道。

白蕪蒔一楞，思索了片刻之后頓時毛骨悚然。謝修寧接著說道：“暗間城和九泉鄉之間有筆交易。”

唐皊安不動聲色地豎起耳朵聽著。

“九泉鄉裏的守鄉人首領要求將暗間城作為九泉鄉的一個入口，并且江家要守住入口不被破壞，而作為交易，守鄉人答應幫江家控制住我們，他們收齊了謝家所有死侍的生辰八字，編成繩索懸在城上，不知道用什么巫術將我們的魂魄鎖死，又將那些牧城將士們的殘魂掛在那上面，兩道力量相抗衡，我們出不去，他們也回不去。唯一能調動謝家的權力，掌握在皇府手上。外人根本就不知道，暗間城上的那些繩索，其實條條都有著姓名。”謝修寧咬牙切齒地說道，“我雖不知道紙人為什么全部脫落了，但這樣也好，失去紙人的繩索就是廢的，那座城，如今已禁錮不了謝家了。”

“我先前聽筠樺說過，牧城也是九泉鄉的入口，守鄉人在陽界設那么多入口干什么？”白蕪蒔覆問道。

這時，半天一聲不響的唐皊安冷不丁開口說道：“安城，也是九泉鄉的入口。”

白蕪蒔一楞：“什么？”

“那座戲園。”唐皊安看著他說道，“唐家戲園，記得嗎？那裏就是九泉鄉的入口。”

回想起當年賓客滿座熱鬧非凡的唐家戲園竟是死人之地的入口，白蕪蒔不禁倒吸了口涼氣：“所以…..這到底是干嘛用的？”

唐皊安低聲呢喃道：“那是月神回家的路。”

就在幾人說話間，前方騎兵驀地停了下來，隨后有一名士卒策馬跑了過來：“報告統領，前方有異。”

“怎么了？”謝修寧眼神一凝，隨后跟著那名士卒走到了隊伍前面。

就在茫茫雪域與天際的交界處悄然浮現出一長條詭異的紅色。小九定睛看去，神色一沈：“來了。”

風裹著滿地細雪飄揚，好似一道屏障般遮擋在兩支隊伍中間，不遠處的那條紅線正是密密麻麻的牧城殘黨。

白蕪蒔隱隱感覺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猛地一抬頭向空中看去，頓時駭然叫道：“阿皊！快看！”

其余三人聞聲皆抬起頭看去。慘白的天空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片如墨般的黑云，停在銀甲軍上空徘徊著，黑色的羽毛窸窸窣窣從空中飄落，有一根輕飄飄落在了唐皊安鼻尖，他的雙瞳驟然一縮，立刻伸手拍開了羽毛。

群鴉嘈雜地聚集在空中，不斷有黑鴉從暗間城中飛來。眾人頭頂的黑云越聚越大，那些眼珠猩紅的鳥兒兀自叫個不停。

“弓箭手呢？給我射下來。”謝修寧面色陰沈地說道。不多時，銀甲軍原地擺開陣來，弓箭手們張弓搭箭對準了空中的黑鴉，小九一聲令下，萬箭齊發猶如驟雨倒落般朝空中射去。

黑色羽毛紛紛揚揚飄落，鴉群頓時亂作一團，朝四面八方散開，隨后又一起朝著不遠處的牧城隊伍飛去。

弓箭射中了不少，那些中箭的黑鴉接二連三地掉了下來，白蕪蒔一伸手正好接住一只黑鴉的尸體，他忽然一怔：“這是什么？”

黑鴉的嘴中叼著一張紙人，白蕪蒔將紙人扯出后看了看，便隨手扔在了地上。

紙人剛一落地，四周的白雪上驟然間騰起一層白霧。白蕪蒔連忙伸手撣了撣，就在白霧被他揮散開的剎那間，一道紅影闖入了他的眼中。他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被紅影一刀砍落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