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走向黑化的師娘

“你胡說甚！”莫羨漲紅了臉，心裏直欲作嘔，“自己不要臉，瞧誰都是小人，你連向遙半根手指都比不上。”

“你不會、真喜歡上他了吧？”慕青腳步停在了榻邊，“你……動真情了？”

他是實打實地意外了，曾經他真的以為，莫羨借掌門道侶說事、拿向遙的名號作擋箭牌，只是想阻止他們這些覬覦者的腳步。

情愛這種東西，在他眼裏壓根不存在。

此刻他好像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以至于那嘴角快咧到耳朵邊。

“你對他，竟然有愛慕之情？”他又問了一遍。

“是又如何？”莫羨在他的一聲聲嘲笑中昂起了頭，自己的情意堂堂正正，大大方方，毫無可恥之處，“小僧愛慕他，他喜歡小僧，小僧與他一起時尚處在煉氣期，仍未入道，且結為道侶后也還俗了，不算愧對禪宗教義。”

“向遙真是好手段啊，”慕青曉得幾乎直不起腰，搖頭嘆道，“就連他死了，你仍為他守身如玉，還當他是甚好人。”

“他就是好人！”莫羨不服氣地嗆道。

不是當他是，而是他就是。

“你為了騙小僧雙修，竟然故意摸黑你自己宗門的人，干霄宗臟污的風氣，就是被你給敗壞的！”

“我？”慕青輕笑了一聲，攥著瓷瓶，“我在宗門內修煉一閉關就是好幾年，你要將這所謂臟污的風氣怪在誰的頭上，也該是執掌宗門內外大事的人。”

“你胡說！”莫羨憤慨道。

緩了緩氣息，太上長老看著他的臉，難得地生出點惻隱之心來。

“到底是我存心污蔑于他，還是他就是這樣的人，你要不問問你自己？

“跟了他三個月，他可曾給過你一張符紙，一粒丹藥？如果他真的是好人，怎會防你防得連一件趁手的靈器都不肯給你？你想過沒有，當初哪怕你有幾件拿得出手的東西，門內弟子敢對你那般無禮？”

“自然是有的。”莫羨亮出手指上的納戒。

“你這是從哪裏得來的自欺欺人的玩意兒。”慕青嗤笑道。

莫羨突然思及納戒裏的東西，沈默了一下，接著他又道：“他曾贈予小僧坤碧佛珠，天品上級，世間罕有。”

“的確罕有，但你那時尚且只有煉氣筑基修為，這無異于一件擺設，道侶大典上必須要有的流程罷了，給個華而不實的小玩意兒不是很自然的事情么。你怎不想想，若非這法器雞肋，徒有天品上級名號，禪宗不愛要，我們早就送出去了，佛門法寶怎還會在道宗留存這么多年。”

莫羨的臉上白了幾分。

說著說著，他又想起一件事來。

“說起修為，你難道沒有發現，別人入了筑基期，早就開始挑功法，選心法。而你，你從向遙手裏拿到過甚？甚也沒有。

“用你那單純到愚蠢的腦子好好想想吧，雙修于彼此都能大漲修為，但若你沈迷修煉，動不動閉關，他向遙的修為怎么辦，誰給他隨時隨地增補？

“你吞了蒼生悟化果，修為一日千裏，早晚有一日在他之上，不再受他哄騙控制，他怎么可能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你一個外人曉得甚，”莫羨氣紅了眼，急亂了氣息，“他給了。”

“雖無功法，”他聲音減弱，卻又不屈地挺直了腰背，誓要證明慕青的荒謬，“但他給了小僧《六冥離脈法》，那是他費盡千辛萬苦找的心法。”

慕青楞了一下，接著哈哈大笑起來，“當然是千辛萬苦，向遙心計之深，我自愧不如。”

他嘴裏的話竟真有幾分敬佩之色，“《六冥離脈法》乃萬余年前飽受心魔困擾的道修所創功法，若是心有雜念之人修習，心魔離脈，不受其滋擾，于他們而言乃上等功法。倘若毫無雜念之人習得，反而丹田靈氣紊亂，擾亂修為，外來邪氣極其容易趁虛而入，難再登進一步。你難道沒發覺，每每要突破瓶頸時，卻總不得其法？”

莫羨瞳仁皺縮，下意識捂住腹部丹田。

他想起了被冥王消去的那縷異魄，細究的話，剛好就是他在修煉《六冥離脈法》之后開始出現。

慕青看他甚都寫在臉上，不用猜都知道此刻所想，不由更加得意，“若從你入干霄宗的時間開始算起，也過去將近一年，你這輩子，算是徹底廢了，註定是用來當爐鼎的命。”

“向遙一貫虛偽，當面一套背后一套，其他門派的人不懂，底下弟子也只會稱讚他的仁義，除了我們幾個看著他長大的長老曉得他是甚貨色，你們所有人都被他蒙蔽。倘若他不意外暴斃，你早就被他吃得骨頭渣都不剩，到死還念著他的好。”

他打開瓷瓶，一股異香撲面而來。

“說來，你是不是還得感謝我，若非告訴你這些，你還蒙在鼓裏，傻傻地被他迷得團團轉，方才我聽了，簡直覺得愚蠢又可笑至極。”

“你就安心地當我的爐鼎，我雖不知何為動情，但總不至于像向遙那般嘴甜心狠。也是你爭氣，短短幾個月不見，竟然從金丹突破到元嬰，這速度世所罕見。你的身體若好好將養，我還能讓你比平常修士多活些年頭。”

元嬰期不過萬年活頭，但對他而言，已經足夠，只要有蒼生悟化果在，他能在萬年內突破煉虛初期，甚至更高階的合體期，大乘，渡劫，乃至踏破虛空，歷劫成仙。

一想到這個，他抑制不住地激動起來。

他見莫羨呆楞在床榻上，臉上掛著淚，似哭似笑，仿佛已經變得癡傻，反倒能省下不少事。

他從瓶裏倒出一粒紅色藥丸，這是紅塵逍遙丹，尋日裏門派修士也有不少借雙修增長修為的路子，有些男修對同為男子的爐鼎心裏膈應，便會服用下這個，增長情、趣之余，還對靈力修為有幾分增補。這是他從一堆丹藥裏好不容易選出的最滿意的上等丹藥。

“你覺得小僧愚蠢之極？”莫羨臉上殘留著淚痕，眼尾濕紅，紅唇微扁，好不可憐。

慕青聽著他的話，耳根子有些發燙，似乎沒必要去吞服紅塵逍遙丹了。

莫羨一身佛相，他自認長得俊雅風逸，在修真界也算有名的美男子，但欺身而上，竟還有幾分玷污之感。

把幾分不忍強壓下心底，他安慰道：“只是性子單純罷了，你才活幾年。”

“是啊，小僧才活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