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世蕃伸了個懶腰，寬敞的馬車車廂內鋪著軟軟的墊子，幸而已經深秋近冬了，此刻墊著也是軟和得很。他先是掀開了簾子看窗外，天還暗蒙蒙的，沒到亮的時候。應無求騎在馬上剛好打了個呵欠，嚴世蕃眼尖瞟到了，放下簾子后，伸腳出去照著車轅輕輕踢了踢。果然聽見外面勒馬的喝聲，應無求挑開門簾，露出白白凈凈一張臉來。

“眼睛挺尖啊。”嚴世蕃很滿意他的速度，他還以為應無求困了看不見，看來他這個護衛盡職得很。他滿意地拍拍身邊的空位，“過來。”

應無求先前看見嚴世蕃伸出腳的時候就下了馬，現在把馬夫叫下了車自己坐在前面，嚴世蕃讓他過去，他咬了咬唇沒動，放下簾子又把臉縮了回來。嚴世蕃嘖了一聲，本來大爺樣仰躺著，這會兒也坐了起來，自己湊上前去掀開了簾子，看著應無求臉紅到耳后的背面，一下就被逗笑了。他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搭在應無求肩上，“這些又不是錦衣衛，你不用怕跌了面子，就算他們認識你，也未必有膽亂說，有膽子亂說的，也早說完了等不到現在。再說……有的沒的，只怕你自己也聽了一籮筐，你怕什么？”低低的聲音剛好夠應無求自己聽見，他還嫌不夠，又加了幾句，“哦不對，你以前呢是不怕人說，只怕巴結不上我爹，討不了我們歡心，現在你覺得你收服了我，在我這兒有恃無恐了，倒怕起流言來了？”

應無求幾時見過他這樣說話，一時窘也不是笑也不是，回不上話，顯得自己小肚雞腸，還平添了幾分癡愚。好在嚴世蕃既然說了這些話，也不過是嘴皮子上滾一滾，真的不會拿他怎么樣。應無求隱隱還覺得有些自得，只因那句“在我這兒有恃無恐”，他回味到此刻，輕輕也笑了起來。嚴世蕃心神一蕩，搭在他肩上的手滑下來，撈著他的腰就往車子裏面拖，應無求沒有反抗，倒是細心地叫了個一向謹言的隨從來駕車，又替一時猴急了的嚴世蕃把簾子拉好，兩個人說端正不端正，說邪惡不邪惡地坐著對望了一會兒，嚴世蕃哈哈大笑。“應無求……哈哈……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很有……嗯……奸妃氣場？”

應無求挑了挑眉，壓低了聲，“公子真把自己當皇上了？雖說我們出了京城，說這話還是放肆了些。”

嚴世蕃看著他，替他摘了官帽又解散了他的發，漫不經心地答，“真要有那么一天，我還真懷疑會不會把你當妃子看……不不……哪有妃子像你這樣的，到時候你肯定要干涉朝政，我是殺你好，還是不殺你好？”

應無求哭笑不得地望著他，又覺得不自在。他素來很註重儀表，有一改之前落魄邋遢的意思，也有些心底裏漫起來的自卑，他總覺得衣冠楚楚可以讓他有種安全感，而今嚴世蕃卻總是喜歡破壞他的平衡，讓他好不自在，又有些期待，這種冒險似的不一樣。“公子你想得……有點遠。”他老老實實答道，又換了狡黠的笑容。“不過公子不是說……屬下是奸妃么？”

嚴世蕃又笑了起來，好不放肆。他盯著應無求，習慣性也惡趣味地仍忍不住試探他，就像逗貓兒一般，“你說，這算什么？你在我身邊，卻是在去找離歌笑的路上。”

應無求瞇了瞇眼，似乎在思考，嚴世蕃玩著他的官帽，又扔到一邊，抓起他的手在掌心捏捏揉揉的，任他去想。應無求沒讓他等很久，他笑著對嚴世蕃道，“公子的眼光要是放在一個離歌笑身上，就不是公子了。而我，如果不跟著公子走，就不是我了。”

嚴世蕃徹底燃了，車輪壓過一塊石頭，馬車顛簸了一下，嚴世蕃伸手在應無求腰上摟了一把順勢讓他倒在懷中吻住。應無求猝不及防地閉了下眼，手無意識在地板上摸著，好不容易抓到一樣東西，卻是那頂官帽，手上一下用不上力，帽子骨碌碌滾到角落去了，嚴世蕃余光瞄到了，伸手遞過去讓他握著，應無求果然抓緊了他的手。嚴世蕃悶笑著退開一點，看著應無求的表情，手裏握得更緊了一些。應無求也握得很緊，指骨關節處都泛了白，是用了狠力了。嚴世蕃不解他怎么這么反常，卻欣喜于他的不反抗……不，之前他也沒有遭到過抵抗，但是這一次他明顯知道那有著接受的意味，甚至……還有靠近和依賴。他心裏好似漲得滿滿的帆，鼓了一大塊的自得自滿。他甚至停頓了一下。

這種感覺……很奇妙。嚴世蕃想著，唇角不自覺就笑了起來。他在被應無求需要著，不是因為命系他手需他拯救，也不是有求于他委屈遷就，他第一次覺得有人需要他，不是為了一個目的，而只是單純地需要他。因為需要，而靠著他，握著他的手。握得這么緊，幾乎都讓他覺得有些疼，可是，疼得這么真實，讓他心裏一跳一跳地，又是不安，又是喜悅。

他開口想喚應無求的名字，卻一下子張口無言，他覺得叫他應無求太生疏，叫無求，又太……太親密，嚴世蕃一時犯了難，低頭去親他的耳朵，到底還是想到了。他笑著在他耳邊喘著氣，“愛妃，嗯？”

應無求還在緊握著他的手，意識模糊地也嗯了一聲，尾音上翹，軟軟糯糯的，全然沒了平時狠戾的應大人的影子。

“你先把手松一松……”嚴世蕃笑著吻上他的眉心，“不然我怎么給你寬衣，你也沒法，自己來啊？”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個人太甜蜜了啊摔！

我羨慕嫉妒恨了啊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