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世蕃想起剛才應無求吻著他的手心說的那番話，一陣沖動。他把應無求按在墻上猛力頂了一下，“你說的，我都信了你。別讓我失望……我也知道，你不敢。”

應無求閉上眼，唔了一聲也不知是應允還是□。這兒偏僻，巡夜的人知道一枝梅俱有武功，又想沒準那京裏來的大官與他們有事相商，早避了開去，只有帳篷門前燃著的火堆余燼偶爾爆出嗶剝之聲。而應無求，誰也不知道他是懼怕有人路過，還是惶恐裏頭的離歌笑聽見，楞是不論嚴世蕃怎么硬逼軟激都咬緊了牙關一聲不吭。嚴世蕃知道他對離歌笑上心，心裏一陣煩躁。其實一開始他真的以為應無求是完全倒戈了，尤其是在他勸他殺掉離歌笑之后。可他在那份若狂欣喜之后反思，卻殘酷發現，也許，事實并不如他想的那么好。

可以說應無求很看得起他，不只表現在他一直跟在嚴世蕃背后做事。可事實上他真的只是這樣一個為權為利不擇手段的人嗎？嚴世蕃不以為必然，在應無求看來，他與離歌笑的地位不相上下，應無求把自己和離歌笑置于對立的兩方，所為何事？他是一心為嚴家，還是讓他們兩方拼個你死我活，他好從中獲利？嚴世蕃不再是以前的嚴世蕃，若是以前，他會意氣用事，他會傲氣地棄之不用，只要他發現有什么不對。以他的能力背景，殺一個應無求，除了有些棘手，也無大礙，可他遲遲下不了這個決心，他也不甘心承認，他竟然拉攏不了一個應無求。

程平給他匯報的很多消息總是讓他夜裏深思難免，那個叫如憶的女人讓離應二人反目，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可誰能說，應無求就不想報仇，就不是在等一個機會報仇？他知道，他們就一直沒斷過聯系，他也知道，應無求從沒放棄過說要追殺離歌笑，可真正在要緊時候，未必不會軟下心來。嚴世蕃再一次又一次的試探中漸漸失去了耐心，越發焦躁。如果真的是他設想的那個最壞的打算，那應無求在他面前表現的這些中心投誠，都說明他是一匹可怕的養不熟的狼。而他，雖不是那個蠢笨的農夫，卻也逃不了會被他抓咬上幾個口子；而若應無求不是……嚴世蕃曾經總覺得應無求低他一等，因為他的求全多例都只不過是為了生存最低能的追求，他還做得那么顏面尊嚴皆不要，與嚴世蕃，應無求不是一類人。可如今嚴世蕃卻十分希望他就是這樣一個低俗之人，至少這證明他對她，是一片赤誠丹心。

嚴世蕃內心覆雜地緊盯著應無求的后背，他對他撒了謊，他并不完全信任他，雖然表面上對他寵溺無雙，一次又一次突破他的底線。而應無求，也未必全然對他說的是真話。他們兩個人你拉我扯的博弈，究竟什么時候才能給個了斷？可他，承認他做不出那個決絕的選擇。他不能全盤信任應無求，又真的不忍將他拋棄，他可以用各種道理去點撥他，卻點不醒自己。

這一片天下，這一輪月，這一個人，究竟能不能屬于他？

嚴世蕃知道無解，卻不愿相信無解。他需要有人替他揭開真相，最好的人選，是離歌笑。那是應無求的死穴，曾經。而如今呢？嚴世蕃從背后擁緊了應無求，整個人都與他相貼，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如今，他唯有再一試……

兵不厭詐。

他貼著應無求的背，看不見他的臉，可應無求的喘息聲在耳邊清晰可聞。帳篷裏那人只要不是傻子，必然是聽見了。嚴世蕃睜開眼，果然看見那個身影站起身來。離歌笑壓根就藏不住，也不想藏他心裏的憤怒與悲涼。嚴世蕃緩緩放開應無求，替他理好衣衫，好整以暇地看著走出來的人。他笑得張揚，看著一臉蒼白的離歌笑。“又見面了。”他摟著應無求微顫的身子，慢悠悠道，“我們……”

離歌笑沒笑，他也壓根兒笑不出來。他死死盯著應無求，一步一步要走近他的身前。他才一伸手，嚴世蕃便也跟著手上一個使勁，把應無求帶入自己懷中。“你想打他？還是牽他？你可不再是他的大哥了——他是嚴家的人。”

離歌笑毫無笑意，“我以為你會說，打狗也要看主人。嚴公子，你對應無求好像……好得有點過分。”

嚴世蕃不置可否地側頭一笑，攬緊了應無求。“我還沒說這種話，你倒先說了。你不怕你的好兄弟心寒？”他看著應無求笑了，竟然還有那么點深情款款，“如今我，可是真心真意，把無求當人看的。”

應無求聽得出來嚴世蕃的挑撥之意，索性就把戲做足，一雙眸子也對上了離歌笑的眼神，有幾分狠戾，幾分怨憤。離歌笑握緊了拳，“如今？哦，這么說嚴公子還分今昔之比，無求他看來在嚴公子手下做得不錯……”

嚴世蕃笑著打斷他，“我已經說過了，你已經不再是他的大哥了。而你，還以為你是最了解他的人嗎？”他看看應無求，又把眼神轉回離歌笑身上。“你把他當什么？永遠跟在你背后的小跟班？你覺得……你有把他當人看嗎？至少我用他，我也知道他，他是應無求，不是包來硬了。所以你……根本沒資格說什么話。”

離歌笑原來向應無求伸出的手轉了個方向直取嚴世蕃，應無求還來不及反應，離歌笑已經把嚴世蕃挾持在手。他恨恨地望著應無求，一言不發。應無求被他的力氣一牽，打了個趔趄，站穩時對上離歌笑的眼神，脫口而出大喊，“離歌笑你瘋了！你要是動他，這輩子你都回不了京！”

離歌笑冷冷一笑，“我本就是朝廷欽犯，回不回京，消不消罪，與我何干？你倒不如想想，沒了嚴世蕃，你，怎么回京跟嚴嵩交待！”

嚴世蕃笑了，這一切本在他意料之中，激怒離歌笑便是他的目的，他必須逼著應無求做一個選擇。要么離歌笑，要么，他。他低垂了眼瞼，再抬起時，不過是云淡風輕，毫不似一個人質。“你的離大哥邀我進去與他喝喝酒，敘敘舊，你別急。明日再來此地找我——”他笑著對應無求道，“我等你。”

作者有話要說： 鸚鵡被我越寫越弱…啊啊這怎么行…必須讓他二選一了。嚴二在我手下成了另一種程度上的崩壞…我讓他的智力值超過了外掛離哥。鸚鵡要么選擇跟離哥聯手搞掉嚴二，要么就置之死地而后生…可他真的還生得了？我寧愿相信他會沈倫…哎喲這其實就是場上還剩一主一內一反的三國殺嘛…鸚鵡小內，你跳忠跳反呀？